听到“你妈妈”三个字，许墨言仿若被当头棒喝，瞬间就清醒了。
许墨文已经有多少年没用这三个字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在过去的岁月里，有很长一段时间，老妈曾经因为许墨文的打心眼里看不起，而委屈求全，黯然神伤，直到他顺利考上H大，情况才彻底扭转。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畏惧她的根本原因。
老妈不是许墨文的亲生母亲，而是许家当年的保姆。
这份工作一开始是舅母的。
许墨文五岁时，她的生母文娟被查出乳腺癌晚期，奶奶那时还在，但一直生病卧床，刚调入县纪委工作的父亲需要帮手，许墨文的外婆就托人给许家找了个保姆。
舅母在许家干了没多久，身上就莫名其妙地长满了红疹。
她舍不得这份工资在当时非常高的工作，就找了个借口，让刚刚二十出头的老妈，辞了县鞭炮厂的零工去顶替。
老妈虽然年轻，文化又不高，但手脚勤快，试用一个月后，就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后来，文娟病逝，文外婆把许墨文接到文家教养，老妈仍留在许家照顾奶奶。
老妈心善脾气好，奶奶很喜欢她。
有一次病危住院，她拉着父亲的手，非要他娶老妈。
父亲怕她死不瞑目，犹豫着点了头。
他虽然不算帅，但因为当过兵，身材挺拔，浑身自带一股正气，是很多女人心目中的良人，身为乡下人的老妈，哪里会拒绝。
谁也没想到，得偿所愿的奶奶不仅没有病逝，反而好转出院了。骑虎难下的父亲，不得不完成自己的承诺。
不过，他虽然娶了老妈，心里对文娟的爱敬却始终没有淡去，对许墨文的疼爱也不减反增。
可惜，这份疼爱落在已经上三年级的许墨文眼里，却成了做贼心虚。
那时候的她，不能接受保姆变成母亲，便仗着父亲的疼爱，对老妈横挑鼻子竖挑眼，幸亏老妈处处忍让，这才没有搞得家里鸡飞狗跳。
他四岁那年，性子有些熊，完全不讲道理，有一次去舅舅家，无意中学了些乡下脏话，回家对许墨文骂了出来。
许墨文震惊异常，立即跑去向父亲告状，非要他把他送去文家，还说三岁看老，他已经四岁，再不教就会被没文化的老妈彻底毁了。
老妈吓得抱着他大哭大闹，却说不出有力的辩驳，还好父亲虽然不爱老妈，但对她的尊重还是有的，并没有干出拆散他们母子的事。
但从此以后，他的好日子也到了头——父亲开始亲自管教他，老妈更是不敢对他有半分纵容。
所以，在许家，最有权威的人不是他父亲，而是许墨文。
可是他刚刚做了什么？
跟许墨文吵了一架……
她可能不会怨怪他，但肯定会厌憎程然……她厌憎程然，对她言听计从的父亲，必然也不喜欢，老妈会悄悄站在他这边，但她帮不了什么忙，或许还会加深家庭矛盾……
刹那间，他似乎看到了，许墨文预言成真的那一刻。
——天哪，他冲动下的愚蠢行为，简直就是在给自己的未来埋雷啊！
许墨言迅速清醒，但许墨文的速度更快，等他跑去门口拦人时，那扇被撬开的门已经被她摔上。
说时迟，那时快，许墨言当机立断地摸出手机，给远在老家的父亲拨了一个电话。
他要赶在姐姐前面坦白从宽，尽量在父亲被她蛊惑前，先扎下一颗钉子。
……
这边许墨言忙着挽救未来的危机，那边程然离开商场之后，却一直坐在公交车站的木凳上，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发呆，整个人陷在一种天大地大无处可去的茫然中惶惶不安。
受到猛烈撞击的上唇，已经明显红肿，她还在不时擦拭，此时只有疼痛才能让她有片刻清醒。
许墨言最后的装腔作势，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那样的情况下，他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她只知道这次意外打破了她内心的平静，让她再一次有了那种困兽般的烦乱感。
不知坐了多久，在感受到路人的频频关注后，她终于站起身来，果断抛开这些扰人的情绪。
想让弦牌起死回生，她还有一大堆事需要去做，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闲杂人事上！
次日就是促销的最后一天，晚上撤场时，司雨和何轻远都来了。
许墨言的车就停在夏兮公司的货车附近，程然没理他，等货品和道具一收拾完，就坐上货车先走了，从头到尾都没朝他看一眼。
……
谊友的促销只是一个开始，弦牌两店一柜的调整已经做完，接下来就要开始第二波的行动。
程然最初的计划是，利用网络线上线下同步清理。
然而夏兮公司是品牌代理公司，原先为电子商务专创的自有品牌没做起来，旗下代理的品牌又或者没有网销权，或者利润率达不到公司期待，因此，哪怕这几年网购已经成为了大众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块，夏兮公司也一直没有好好开发自己的网络战场。
几年前试水的那家网店倒是还在，但临时拿来做网络卖场，一是没人气，二是没人手，三也不见得有效果，程然看不中，不得不另想办法。
她找到了自己的研究生同学陆琪，跟对方谈了谈委托代销。
当初，她就是见陆琪网店做得不错，才有了开网店的想法。六七年过去了，对方早已经是金冠店主了。
陆琪虽然也在做自己的牌子，但店里还是外贸杂牌居多，程然的提议丰富了她店内的货品种类，可以给她增加人气，因此，她痛快地答应了，只是以有侵权风险为由，要求将百分之三的代销费，提高到百分之六。
如果销售能有成果，支付百分之六的费用，也仅是谊友商场促销扣点的三分之一，程然与司雨都想冒险卖半个月试试，谁知方案却被经理胡勇华，以网销权和结算问题无法解决，给否决了。
走网络不行，那就只能专注把实体店已确定的促销活动做好。
C市弦牌的两店三柜中，一店一柜要保证新品的销售，只能用剩下的一店两柜做全场促销，但几天下来，效果并没有达到程然的预期。
为加快消化速度，有些心急的程然，绞尽脑汁又想出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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