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泉想着自己的颖儿会不会饿着的时候，他已经忘了，他的父母还饿着。
何姥爷和祝姥姥走出何泉的院子，祝姥姥心里难受，因为走在外面两人都没有说话，在走出团场的大门时，祝姥姥终于忍不住了，“我们真的不管泉泉了？
他要是真的就认定了李颖，我，我也没关系。这李颖又怀上了，他俩要是不复婚也不合适。”
何姥爷轻轻叹了口气，“我们一会儿在县城吃个午饭再往回走吧。”
祝姥姥见何姥爷不接话，外面又冷得很，一说话，冷风直往嘴里灌，点头，“嗯，都这么晚了，是该吃午饭了。”说到这儿，祝姥姥想起，自己两个一早起来赶了最早的班车过来，早饭就随便吃了点儿，好不容易看到儿子，儿子连一句，‘冷不冷，饿不饿’都没问。祝姥姥不再说话。
团场到县城的班车不算少，一个小时一班，刚好是团场到县城一个来回。
车子到县城，何姥爷和祝姥姥找了一家小饭馆，掀开棉帘子，推开木头门，里面看着就是蒸腾的热气，饭点已经过了，不过今天周日，来吃饭的人不少，小屋子里五张小方桌还有三桌有人在吃。
何姥爷看了一眼桌上摆的吃食，转头对祝姥姥说，“吃碗羊肉汤饭吧。”见祝姥姥点头，两人对着厨房的方向说了声，“来两碗羊肉汤饭，不要辣子。”
“好嘞，辣子、醋都在这边台子上，你们自己加。”
两人坐下，何姥爷看祝姥姥把手套帽子围巾都取下来放在凳子上，自己也把手套和围巾取了下来。两人都没开口说话，屋里屋外温差大，两人要等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缓和一会儿。
“羊肉汤饭来了！”随着一声喊，两大碗羊肉汤饭放在眼前，因为没让老板放辣子，暖黄色的面片上面放着一些浅棕色的羊肉片，衬着翠绿的芫荽，看着就有胃口。
“先吃吧，吃完咱们坐会儿。”何姥爷对祝姥姥温声说，祝姥姥点头。
两人没有再说话，就低头认真吃着，实话说味道还行，但也就是家常手艺，现在刚开始有私营小饭馆没多久，这也就算不错了。
十分钟后，两人都吃完了，周围三桌人也都走了，何姥爷看着来收碗的老板，开口说，“老板，我们能坐着歇会儿吗？”
老板回头看着何姥爷，笑着说，“没事，您两位歇，这也过了饭点了，没啥客人，不碍事。”
老板很快收了碗进去，又端了两杯茶出来，放在两人面前，“暖和暖和，自家喝的，不是啥好茶。”
何姥爷道了谢，看着老板又走进去后，慢慢开口。
“这些年，你辛苦了，是我没照顾好家里，也没能好好教导孩子们。”
祝姥姥差点儿掉眼泪，这十多年是真的苦，何姥爷下放前身体就垮了，这十多年前面几年还强撑着下地干活，后来，干脆起不来床了，当时祝姥姥都怕会剩下自己一个人。
祝姥姥轻轻摇头，“没，你人现在还好好的，就好。”
“荣荣看着一直都有着自己的成算，其实，单纯得很。好在她还是把书读下来了，现在看着，卫星，唉，聪明是聪明，就是…… 对荣荣还算真心，两人也能好好过日子。
芳芳，在团场受苦受的多，总是怕吃亏，所有有自己的心思，她不来亲近我们，我能理解，也接受，她能算计好自己的前程，算计好自己的小家，只要她不觉得累，好好经营，也能行。
欣欣，她自小看着活泼聪明，其实是个什么都摆在面上的，啥心眼都没有，书没读下来，我也没劝住，好在，建国是个好的，两个人能相互扶持走到现在，未来也有希望，我也不算遗憾。
泉泉，打小没让他做过什么，他结了婚后也都学会了，他是个犟脾气，我之前没好好教会他责任是什么，现在，他三十岁了，我想教也教不了了……”
“那，就不管了吗？”祝姥姥有些急。
“不，我说是不管了，可哪能真的不管了呢，只是他现在这么大了，平平都四岁了，我们怎么管，骂？逼着他改？这都没用了啊。能让他改变的，只有现实了。
李颖那一家，都是抱着各种心思的。李颖就是被她父母教坏了，现在还以为她父母是对她好，她离了之后，没多久就被她父母‘卖’了，她现在还觉得她父母对她好呢。
之前两人结婚、生孩子，她父母啥都不管，都是你辛苦去操劳，活没少干，她不仅不觉得感激，还觉得你干的不如她的意。
现在，我们离开，就让他们俩自己过日子吧，过一段时间，李颖是好吃懒做习惯了，何泉是愿意宠着，可他也没啥能力，一家马上就四口人了，何泉一个人，怕是养起来吃力，看李颖能不能做点儿事，何泉能不能意识到你的好。”
“可这，泉泉不得累坏了，平平怕也要跟着吃苦。”祝姥姥还是不忍心。
“所以我今天留了钱票，说是给平平的，何泉是大人了，他自己想吃苦，哼，他怕是觉得吃苦也是甜，平平读书吃饭肯定是足够了 。”
“那，那钱能用在平平身上吗？”祝姥姥不太敢相信。
何姥爷看了一眼祝姥姥，淡淡地说了一句，“那就看他们是怎么做父母的了。”
祝姥姥不再说话，儿子已经三十了，自己还能照看几年？况且管的多了，别人嫌烦，就这样吧，不管了，真要是吃不上饭了，自己还能不给他口吃的，将来老两口的一切不都是给儿子的。
何姥爷看着祝姥姥几经变化的脸色，又缓缓开口，“这次补发的工资，回家你交给我吧，我有用途。”
“啊？”祝姥姥不由小声惊呼，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大了，又压低声音，“你有什么用途？”
这钱，自己算了又算，给何泉迁个户口、买个工作倒是够的，但平平要读书，还有就是以后想多补贴一下儿子，就得用自己的退休工资了。家里就自己俩老的，老何的工资不低，生活足够了，还能攒一些。
但老何怎么要用这补发的钱？
何姥爷微微笑了一下，“走吧，我们回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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