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论:穆宗与东秦王朝
在传统的历史叙事中,秦穆宗的形象似乎非常确定,耽于享乐、大兴土木、放任门阀势力坐大的秦穆宗是东秦王朝由盛转衰的罪人,是一个昏庸之主:
穆宗未意奉纂,苍卒南面,纵心琴瑟之中,肆意山水之外,门阀朋党于庙堂,土木兴作乎郊野。于是百姓叹怨于道涂,黔首遘逆乎郡县,纲纪陵夷于洛京,胡狄扬尘乎北塞……皇朝中衰之衅,萌兆在兹矣!?
爰及穆宗成皇帝,留心犬马之事,肆意山水之间,怨讟兴于黔首,边防弛乎鄣塞。?
(都云令注曰:)呜呼,以臣观之,光宗溘然登遐,捐弃烝庶,穆皇奉纂,默然垂拱。而门阀世族,玩珪金銮;骄藩强岳,裂土分疆;豪强庄主,侵贫兼弱;鄣塞边亭,弥废寖弛。以光宗之神资,禀旷代之权略,尚能条理中外,承平朝野;俟穆宗之怠倦,逢熹宗之颠覆,遂罹倒悬陆沉,人危披发。?
(皇甫佑注曰:)以上五事,皆言穆宗之时,黔首之困苦也。?
毫无疑问,秦穆宗在其在位后期,大兴土木,浪费民力,这是绝对无可争议的:
五十一:穆宗尝兴土木,属仲夏日烈,颇有劳夫中暍至于死伤。穆宗与中书侍郎综(注曰:冉综,司徒涛之子)语云:“劳夫多有中暍者,今可多遣良医赴之,以备再有此事。”侍郎对曰:“不如罢减劳役,此病自消。”帝颇不悦。
……
五十三:又高隆中,鲁郡某县有破产民为盗,县吏捕之,押送衙堂。令在,问之曰:“何以在此?”贼对曰:“今上屡发役不时(注曰:王者发民为役,不害农时,故往往在冬,至于春夏秋之役,则谓“不时”),田垄荒芜,又水旱迭降,征税寖腾,家中为之破产,无以糊口续命,遂为梁上之事,故而在此也!”令闻之赧然。
……
五十五:穆宗既好兴土木,颇喜宫台,有汉中人齐努,蕴巧思,善工建,穆宗闻其名,征为工部郎。高隆八年,使修望凤台于邺城。努遂穷其奢华,运其妙知,高台重楼,雕栏画柱,金阶玉檐,珍石琉瓦,富丽堂皇之甚,近代以来所未有也。然役夫疲死倒仆者相属,尸骨堆累于侧,其高越乎台阁。既成,帝视台甚悦,称之曰:“此台何其高盛巍壮,若能通天宫!”散骑常侍耿贵在侧,犯颜曰:“万人以此入地府,故此台能通天宫。”帝闻此语颇不乐。(注曰:以上五事,皆言穆宗之时,黔首之困苦也)?
但是,从他“始即位”时,“励精图治”,“欲修政理”,任用“寒门之秀材”,试图抑制门阀的举动来看,秦穆宗似乎并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全然昏庸之主。
事实上,尽管历史给他的人生开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玩笑,但近乎“临危受命”的秦穆宗并没有从一开始就选择放弃与堕落。相反,起初满怀壮志的秦穆宗选择了比他的父亲更为激进的方式,企图给畸形于历史大势(历史大势指古代君主专制与中央集权的不断加强)而早衰的东秦王朝下一剂猛药。然而,据我们所知,历史的进程往往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意志而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因此,秦穆宗的努力最终不得不随着朱詹、杨运的下台而付诸东流了。于是,本就没有预料到会由自己来承担如此大的历史重任的秦穆宗在无可奈何之下,最终选择了自暴自弃与堕落沉沦。随之而来的门阀势力的高涨与北境边防的废弛,将东秦王朝埋葬在了洛阳的大火之中。或许,与秦穆宗的“雄心”一同“日损”的,还有东秦王朝本就不那么强劲的脉搏……
尾注:
①(西秦)杨聆撰,(西秦)都云令注:《前秦书》卷22《冉季传》。
②《前秦书》卷22《冯涤传》。
③《前秦书》卷22《冯涤传》。
④值得玩味的是,冯涤留守成都时,负责辅佐郭孝成,而当郭孝成阴谋反叛之时,冯涤故意不予配合,郭孝成在反叛之后却丝毫不闻曾对其有所侵犯:
帝称尊号,以为司隶校尉。帝东征,涤留守成都,辅佐郭孝成。孝成之阴图二志,涤每觉异,而不敢确然,乃假他事运粮草兵仗于关中。直孝成作逆,粮草兵仗不足,故急于圣王战,败于南郑。帝既都洛,召为司隶校尉。(《前秦书》卷22《冯涤传》)
推其原因,应当是郭孝成也认识到冯涤身上的门阀属性,因此即使不能将其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之下,也不能与之公开为敌。
⑤《前秦书》卷22《冯涤传》。
⑥《前秦书》卷23《郜芝传》。
⑦分别参见前秦书本传。
⑧《前秦书》卷24“史臣曰”。
⑨《前秦书》卷25“史臣曰”。
⑩参见张仕一:《从东秦后宫看其朝堂政治关系》,2022年7月。
?分别参见前秦书本传。
?《前秦书》卷34《郜觉传》。
?《前秦书》卷34《冉涛传》。
?《前秦书》卷34《邓迢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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