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火光应在“秦汣”脸上，他灰败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多上一分生机。
其他人都已经疲惫不堪地昏睡过去，唯有他依旧直挺挺地坐着，丝毫不困倦。
红衣坐在他对面，往火堆中丢了几片方才随手捡来的树叶，在火光中发出“噼啪”的声音。秦汣身子中藏着的那人，一定是在看着她，因为他那双无神的双眼始终朝着她的方向，可惜无法表露任何情绪。
“看你的样子，应该跟着她很久了，你为何缠着她？”
红衣还没发问，他倒是先质问起来了，听这语气还以为他与灵语很熟呢。
红某人没有急着回答，她拨弄着眼前的火堆，等着他的下文，果然听见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来：
“她虽然喜欢欺负人，可骨子里还是好的，你别再跟着她了。”
他应该是想要威胁红衣，因为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眉心有些僵硬地微微紧蹙，说话的时候有些迟钝，但是不影响他的表达。
前几日他倒是挺像个人，如今身子坏的厉害，他大概是只不成气候的小鬼，已经没办法再流利地操纵这幅身子了，至少在红衣看来，有些不伦不类。
红衣曾经用过云笙的身子，她知道一只鬼呆在人身中的痛苦与焦灼，她能随意操纵尚且难忍，更何况这样不相容的情况。
“你先告诉我，谁把你塞进去的？”
听到红某人依旧执着于自己是如何附身到这幅身子身上，秦汣嘴唇动了下，眼珠子转了一圈落在红衣身上。
破天荒的，这只千年老鬼居然从一只小鬼眼中看到了同情。
“你是不是觊觎她的身子，想要还魂？”
他话说的很慢，可是似乎不准备等红衣回答
“你答应我不再缠着灵语，我帮你求那位大人。”
他似乎是觉得火光灼眼，用脚踩碎了他面前的那堆火，黑夜中唯一的光源挣扎了两下，熄灭了。
“那位大人？”
红衣尾音上扬，她看到不远处的马车悄悄被撩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是，说起来，那位大人如你一般，也是一身红衣呢。”
“秦汣”此时迟钝非常，他的注意力又全部集中在红衣身上，自然不会在乎身后马车上的这一点小动静。
那小小的缝隙一瞬间又合上了，四周归于寂静。
“那可真是劳烦你引荐了。”
晨色方起。
灵语是被马车轻轻的颤动惊醒的，她一整夜都在一个噩梦中奔跑，身后追着一只看不清面容的红色女鬼，和同样模糊的秦汣。
早上她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秦汣的脸变得清晰无比，渐渐落下血红的泪来，一遍一遍地质问：
“为什么害我？”
“她还在等我回去！”
她抱着身子从梦魇中醒来，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车帘外有些清冷的风吹进来，她从掀起的一角看到了马车外的众人。
“秦汣”头戴斗笠，牵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路上一群人都没怎么说话，她以手撩开车帘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教书先生才对着她笑了下
“大小姐，马上就进城了。”
灵语点了点头，在马车内将自己收拾干净，擦了擦有些狼狈的面容。
快进城门的时候，马车忽然被牵引到了一边，灵语撩开帘子向着城门方向望去。
“老师，出什么事了？”
那先生往里面站了站，小声说道：
“好像是有什么人出殡，大小姐你在里面躲着便是。”
灵语点点头，合上了帘子。
做完长谈之后，红衣对“秦汣”身子中的小鬼便多了一分兴趣。
她原本坐在马上，到城门口时。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她敏感地注意到，“秦汣”兜里下的脸忽然往人群中探身望去。
红衣在马上能够清楚地看到出殡的众人，“秦汣”却是被挡在外面了。
其实出殡的人并不多，除了几个抬棺材的，棺材周围就跟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个形容枯槁的老者，身旁跟这个羊角辫的小丫头。
小丫头显然不知死为何物，只是被老者牵着，眼神向着人群中望来望去。
耳边是众人低声谈论的声音。
“听说这是城东沈大娘家的长孙，前些日子失足落水淹死了呢，真是可怜。”
“可不是吗，这沈大娘也是可怜，早年就死了儿子媳妇，如今这唯一的孙子也……”
“好了都别说了，这不是存心叫人难受吗…”
“听说这沈大娘平日里最疼孙子，什么都舍不得自己吃，全喂孙子了，将自己孙子喂得是白白胖胖，哎……”
市井中人，谈论的时候，从来不会在乎自己的话语会对当事人带来怎么样的伤害。
他们自以为的低调实则冰冷刺骨。
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除了红衣能听见，灵语一行人自然也是听见了。
马车中的灵语从马车上跳下来，大高个连忙跟上，将她周围的人都驱散。
“沈小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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