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抱着小水回到农舍的时候，老者正拄着拐杖在门口张望，那急切的模样，叫红衣看了心头一暖。
她加快了步伐，走到他跟前，就十分兴奋地说：：“爷爷，我找到我弟弟了！”
老者慈爱地看着她怀中的小水，却见他听到弟弟二字的时候小小的身板震了下，脸上的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真是你弟弟？”
老者狐疑地问道，他见过的人多了，这小孩儿的神色可不像是高兴的模样，看上去倒像是万般不愿意。
“真真的！来，叫爷爷！”
“……”
小水埋首在红衣怀中，头都不肯转过来一下。
老者的眼神更加狐疑，红衣拍了拍小水的背脊，笑着扶老人进屋：
“他怕生，就喜欢粘我，先进去吧，外面凉。”
白日里得了那么多菜，老妇人已经煮了一整锅的菜粥，一进屋子就闻到了香味儿。
见几人回来，连忙擦擦手，招呼众人吃饭。
“今日还热了些小酒，是我家糟老头还在的时候埋下的，给大家热热身子。”
老妇人将热好的酒到了满满两碗放在桌上，还贴心的给小水倒了一小杯。
红衣抱着小水坐下，对于酒，她还是心底里厌恶。
如今她想起了从前的种种，才知道这刻骨的厌恶究竟来自何处。
八百年前，她便是用一杯酒，放倒了崔珏，只身一人持枪回城。
从此她再不饮酒。
不过老人家盛情难却，喝一口也没关系吧？
她一只手才端上就被，一只小手便挡在了自己身前，小水两只手将就被推远，一本正经地说：“姐姐不喝酒的。”
红衣手一顿，有些忍俊不禁，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还是点了点他柔软的脸颊。
“好好好，不喝。多谢大娘好意，红衣喝茶便好。”
大娘自然是不会强求，只是连胜称赞红衣有个如此懂事的弟弟。
只有老者一脸深思地打量着小水，不做声地喝着酒。
是夜。
小水吃饱了没多久便被红衣哄睡着了。
她只身一人，站在院中，面朝着素瓷屋舍。
素瓷救了他，她如今再出面似乎有夺人功勋之嫌。
崔珏似乎也并不需要她，方才还叫她滚呢。
“丫头。”
红衣回头，老者披着外衣在门口看她
“嗯？爷爷这么晚还不歇？”
老者拄着拐杖走到她身旁，看着她穿的如此单薄，叹息了一声，这次没有将衣服给她。
“那孩子，不是你弟弟吧？”
“为何这么说？”
老者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沟壑纵横的脸颊上满满的风尘之感，他蹲下身拧断了一颗青菜，在手中颠了颠。
“早晨你落地之前，老夫便瞧见你了。”
良久的沉寂，红衣背靠着篱笆看着他，眸中有一丝意外，她意外这老者竟然如此坦诚。
他扶着拐杖起身，将手中的菜丢在一旁，声音虽然苍老，却十分有力。
“这凡间的事儿啊，你还是少参与为好。丫头，你救不了所有人。”
红衣原本以为他既然看透了自己的身份，少说也要求自己帮忙，不曾想他一开口就是劝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老者转身回屋，红衣在他背后唤住他。
“我虽不是个乐于助人的，可你心里那点事，我也许可以帮你。”
老者身子顿了顿，扶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了下，却还是狠狠地抓住了拐杖，进了屋子。
红衣长叹了一声，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觉得手心寒凉。
随即背后也开始发寒，她有一种被人窥视了的感觉。
红衣猛回头，便看见了一身灰衣的“崔珏”。
见惯了他一身黑的模样，如今穿个灰色都觉得怪不适应的。
二人相顾无言，红衣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便知道他必然是认出自己了。
她轻笑了一声，往院门走去，等等若是他做出什么，吵醒了屋子中的人就不好了呢。
他一动也没动，就这么看着红衣一步步往他走来，像是在梦里一般。
红衣错身走了出去，唤了他一声。
“谈谈？”
“崔珏”脚步机械地转过身，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布衫少女，距离近得一探手便可以将她拥入怀中。
可偏偏这幅身子是崔珏的，他半点也不想崔珏能占到便宜，于是忍了忍，捏着拳头跟上了她。
二人走到山腰的一端，遥远地可以望见破败的邟城。
“你放心，我来不是来坏你好事的，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既然当初替我跟他牵了红线，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跟下来捣乱呢？”
“崔珏”喉结滚了滚，他心里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早八百年他就想问问崔珏了。
那时候他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手下背着他射杀了红衣。
崔珏凭空出现，带走了染血的她。
最后，他只能守着一座衣冠冢终老。
“那你爱他吗？”
他干涩地开口。
红衣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果然是有了新欢了，这会儿想着撮合自己与陆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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