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被丢在一间漆黑的屋子中，只有一扇微小的窗，从窗口可以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鬼影。
这地方一个凡人也无。
一眼望去，隐约可见街上来来去去的，都是些面容凶煞的魑魅魍魉，好不自在。
红衣曾经听说过陆苏手下厉鬼无数，亲眼所见，倒还是第一次。
而且…与想象之中，似乎大有不同。
放眼望去，宽阔的街道之上，张灯结彩，恶鬼之间其乐融融。
红衣蹲下身，不去看窗外的种种。
不知道陆苏为何将她放在视野这样好的地方，是刻意给她看？
红衣倒是没有想到这一重，她脑海里满满的危机感。
他竟然敢将她带回老巢，这回难道自己是没命回去了？
红衣缩在角落之中，抱着脑袋埋首在自己膝盖间，无论如何也召不回来的仙术，让她手中空空，如同背靠悬崖，心中紧张非常。
从前她力量强大之时，做什么，都不给自己留后路，可这份力量一旦失去，便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只能窝在这里任人宰割。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紧张，甚至有些恨自己，为何当时在茅舍之中要多此一举，将自己的力量分给素瓷，叫陆苏能够以这样快的速度卷土重来。
这大概就是凡人所说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所以说恻隐之心这种东西，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她从前有多强大，如今就有多崩溃。
他手中甚至还捏着崔珏，墨书…
红衣捂着耳朵，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没什么是她应付不了的，她可是小雨神。
“我这还没拿你怎么样，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阴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红衣警惕地循声望去，便瞧见眼前的一截灰色衣角。
抬头往上，他不再是一团黑雾。
而是一只鬼，一只极其俊美的鬼。
他脸颊上带着半张狰狞的恶鬼面具，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曲线几乎完美，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陆苏从来都是平平无奇，忽然变得这般俊秀，红衣眼神几不可闻地一震，方才满脑子的慌乱无措一下子便被这份惊讶挤走了。
“呵。”
他笑了笑，唇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走进了昏暗的囚室。
“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这样的脸？”
“……”
红衣看着他靠近的脸颊，确实是一张不错的皮囊。
“陆苏，你想怎样？”
她依旧抱着自己的膝盖，只是一双眼睛太过干净分明，对于他的变化，也只有最开始的一点点惊讶。
别的，什么也没有。
陆苏将她逼入角落之中，高大的影子将她笼罩起来，对着她轻轻吐出一句：
“我赢雨霁，但凡爱上一个人，就死心塌地地爱一辈子，你说过的。”
他半蹲下身，保持着与她齐平的高度，这样两个人才能看到对方眼里去，像从前多少次那样的平等…深情。
红衣睫毛微微一颤，少女明媚的模样她已经记不清了，她说过那样的话吗？
时间太久，久到她记不清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她静静地看着陆苏那双漂亮的眼睛，平静无比地说出一句：
“陆苏，属于我们的那一世，早就结束了。我赢雨霁说话算话，在那一世闭眼之前，爱的都是你。倒是我想问问你，你口口声声说着爱我，为什么杀我父兄，亡我国家，叫我众叛亲离，死于乱箭？我倒是第一次见有人这般没脸没皮！”
陆苏瞳孔微微一震，单手抚上她的脸颊，不算温柔地捏住她的下巴。
“乌石国弱，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当初为了护她，他也曾腹背受敌，只不过，他以为她会懂。
只不过，他忘了，在她心中，从来父兄才是第一位的。
“别扯这些从前旧事，说说看你如今三翻四次为难我，究竟想要什么？总不是说爱我爱惨了，非我不可了吧？”
他眼神漆黑，捏着红衣下巴的手一紧，叫她疼地拧了眉。
“若我说是呢？如今你是天上的小雨神，若这次放走了你，我恐怕再也碰不到你一根头发。”
陆苏从前就是这样，只要他认定的，旁的人说什么都是鸡同鸭讲。
他的固执，就像枷锁，只会叫人喘不过气。
红衣余光瞥见牢房门口的一截衣角，忽然笑开，眉眼弯弯：
“那你是想享齐人之福了？”
她态度转变太快，陆苏一愣，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松开红衣往身后望去，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大开的房门。
红衣坐直了身子，动了动有些僵硬的筋骨：
“不去追吗？”
陆苏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脚步往后动了动，还是站在了原地。
“我要你为我铸一副仙身，事成之后，我放你走。”
语毕，他不再多言，快步走出囚室，砰地一声关上了牢门。
红衣扶着墙站起来，才惊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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