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端着下巴若有所思，崔珏便抬起头来，见她这幅不解的模样，觉得颇有些可爱，像极了他那只漆黑的猫。
“在想什么？”
她一抬头，笑了笑：
“我在想您的红线可真好用。”
从来没人想过姻缘手中的红线有朝一日能用到战事上，如此巧妙地化干戈为玉帛，下次打仗干脆就喊上崔珏，让他为两位主将牵线得了，届时两位爱的死去活来，自然是顾不上旁人。
方才陆苏这般果断地撤退，恐怕也与此事脱不开关系。
崔珏像是看透了红衣内心的小九九，唇角一弯，走至红衣身旁坐下。
他缓缓伸出掌心，便有一团微弱的红线缓缓从他手掌出伸展出来。
“伸手。”
红衣乖乖照做，她才伸开掌心，便瞧见那团红线晃晃悠悠地往红衣指尖飞来，温温柔柔地绕了两圈之后，消失无踪迹。
这是？现在才牵的红线吗？
“崔珏，我看上你不会是因为你背着我偷偷牵了线吧？”
“若是可以，千百年前我就这么做了。”
他低叹一声，随即娓娓道来：“姻缘从来都不是创造姻缘眷侣，而是推波助澜。否则世间凡人千千万，姻缘哪里顾得过来。”
“于是凡人身上从出生起，便带着一根微弱的红线，今日可能攀附与此人，明日也可攀附他人。若是幸运的，被姻缘瞧见了，便可拨乱反正，若是没有那便是芳心错付。”
他声音轻轻，却是耐心至极，这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她还是他学生的时候。他便总是这样孜孜不倦地教她。
总觉得，当年的崔珏，慢慢地回来了。
“那陆苏身上这根，是拨乱反正，还是推波助澜？”
红衣看着他，总觉得方才一闪而过的那个小鬼不简单，陆苏是什么样的人，他身边怎么会有这种面生的小鬼？
崔珏眸中带笑，点了点红衣的鼻子：
“自然是...推波助澜。”
得了崔珏的肯定，红衣立马就猜到了那只鬼是谁，若要说如今鬼界之中，能与陆苏扯上一点感情关系的，除了素瓷，她想不到其他人。
于是眼前的场景便清晰起来，素瓷大概是改换了身份，想要在这一战中保护陆苏，却不曾想会遭遇这种事。
“姻缘造化，全看自身。”
“你越来越像姻缘了。”
红衣轻笑着推了推崔珏胸口，她并未抬头，没有瞧见崔珏忽然蹙起的眉头，和略显苍白的神色。
“眼下最要紧的，是在阎君回来之前找到鬼街。”
红衣想了想，若是阎君此刻回来，依旧站在陆苏那方，那崔珏等人控不敌。更何况，阎君背后还有一位清君。
崔珏却是笑，安抚地摸了摸红衣的脑袋：
“阎君站在他那边，主要是为了他的一手讯息，如今阎君不再府中，便是已经得到所求，再回来，只怕是拍手称快还来不及。”
他说着，忽然咳了两声，声音闷闷的。
红衣一抬头，便瞧见了崔珏唇角隐隐约约的黑色血迹。
“你受伤了？”
崔珏抓住她到处乱摸的手，又是一声咳：
“小伤无碍。”
红衣摸索着，随后细软的手落在他胸口处，那里有着湿漉漉的触感，方才那样的混战之中，红衣只看到了崔珏的游刃有余，又怎么会想到，他竟然已经受了伤，还这般严重。
“莫慌，混乱间误伤罢了。”
他顺了顺红衣的背脊，一双眼睛漆黑深沉，只有他知道，这点伤并不是外伤，而是他体内压着的十万恶鬼，横冲直撞地要逃离他的体内。
这些恶鬼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是无恶不作，怨气滔天，如今皆被他困与这小小的一隅之内，又怎么会甘心。
不过他当初既然选择了这份力量，就做好了与他们缠斗，不死不休的打算。
只不过这点事情，还是他一人知晓微妙，旁人并不能做什么，知道了也只是平添烦恼。
崔珏抬起红衣的下巴，用力地吻上去，见她娇俏的小脸变得绯红，一双眼眸大咧咧地挣着，眼里全是控诉，可因为担心他胸口的伤势，她还是没有推开他。
崔珏松开她，薄唇轻启：“闭眼。”
又是一个绵长的吻。
红衣被崔珏吻得晕头转向，却没有忘了这一吻的源头是什么，最后崔珏放开她，她依旧执拗地抓着崔珏的手，问他究竟是谁伤了他。
崔珏只是淡笑：
“我又不是肉体凡胎，畏惧什么？”
红衣愣住，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是事实也确实如此。
神与鬼都不畏惧死亡，因为他们早已没有凡人之躯。
这点小伤，她轻松就能化解，方才也是紧张得狠了，她抬起手掌，盖上了崔珏的伤口之处，正欲催动仙术为他疗伤，却被他握住了手掌。
“看你这么心疼我，我竟有些舍不得它痊愈。”
崔珏最后还是没有让红衣为他疗伤，美其名曰，想要看红衣多心疼他几天，
红衣既然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悬着的心也稳稳落地，开始着手寻找鬼街的下落。
她去过鬼街，对鬼街的唯一印象，便是鬼街位于奈何之滨，只是陆苏这样狡猾的人，必然会想到这一层，以奈河为入口想来很难。
却也不是不能一试。
于是第二日，红衣便又顺着奈河走了一趟，果然是毫无踪迹可寻。
鬼街，只有陆苏能带人出入，当初好像是听人这般说的。
红衣踱着步，脑海中想着如何引蛇出洞。
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双脚，红衣警惕地抬头，便将那人都望进了眼里。
那人一身破蓑，脸上带着鳞甲。
红衣转身就跑，手上的瞬移决还未捏出来，便被他一下子抓住了手腕、
“小朋友，不要怕，我问你几个问题。”
语毕，他放开了红衣的手，倒是没有多加为难。
红衣揉了揉她的手腕，抿唇看着眼前之人，与他相争，只有输。
“你说。”
他眼神撇过来，鳞甲之下的嘴唇低垂着，半晌，才缓慢道：
“你倒是很识时务。”
红衣不答，有什么问题，需要他这般来问？
他走进两步，上下打量着红衣，上次见面，红衣身上染血，一张脸加上满是血污，如今再见，那张妖艳的脸颊便完完整整地映入了他的眼帘之中，他最后嗤笑一声：
“见到你，我已经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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