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幼眠是在第二天早上发现不对的。
周末约好时间去图书馆学习已经成为了他们两人的一个习惯，周五闻九岚没回消息，戚幼眠还能安慰自己，说不定是因为太累就先休息了。
可周六早上发出的消息也没得到回复，戚幼眠攥紧了手机，敛眉思索着，还是放心不下，抓着手机就出了门。
她只隐隐绰绰记得闻九岚此时的住址，应该是在城中村中间的那一块。
城中村挤挤挨挨的建立着无数的筒子楼，抬头望去，能看见无数飘扬在风中的衣服晾晒在外。
戚幼眠是直接打车过来的，因为不清楚具体住址，只能在外圈还算宽敞的地方下了车。
她今天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裙子，裙摆大而柔软，轻飘飘的拂过膝盖，露出雪凝一般的小腿和一双奶白色的玛丽珍小皮鞋。
小皮鞋擦洗得干干净净，与城中村污渍横流的老旧地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戚幼眠小心翼翼的走过狭窄崎岖的小道，偶尔抬头张望两眼，试图找到关于闻九岚的一点儿踪迹。
握在手中的手机倏然一震。
戚幼眠解锁了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消息，是陈老师发来的。
【具体的楼层我也不清楚，闻九岚当初只在档案里写了在第18幢。】
有了陈老师提供的这点儿信息，就好找多了，至少不是漫无目的、无头苍蝇般的乱窜了。
戚幼眠松了口气，艰难的辨认着楼栋铭牌。
正是周六清晨，住在筒子楼里面的人却是没有周末的，基本都是一大早就要出门，为了生活奔波的存在。
戚幼眠埋头转悠了十几分钟，才终于遇上了一个下楼扔垃圾的大姐。
她连忙小跑上前，“姐姐，姐姐，我想问一下您，18幢是在哪儿啊？”
听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甜甜的叫着自己姐姐，那名还穿着宽松睡裙的大姐笑开了花，热心的给戚幼眠指明了方向，“就那儿呢，转过这边两栋楼就能看到了。”
临走前，大姐还极为顺口的多问了一句，“小姑娘怎么来这儿，找人啊？”
戚幼眠点头，“对，我来找我同学。”
她笑得眉眼弯弯，单侧梨涡浅浅。
那名大姐原本走出去几步的步子硬生生停了下来，琢磨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好奇，小声问道，“小妮儿是不是来找闻九岚的啊？”
戚幼眠愣了愣，迟疑着开口，“您……您认识他？”
确认了这漂亮小姑娘真是来找闻九岚的，那大姐手上的垃圾都不扔了，连声应着，“认识，认识！我们这片儿住的久一点的，哪个不认识他啊？”
“哎呦，也是个可怜孩子，可惜摊上了那么一个妈……你说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就这么脆弱呢？孩子才那么一点儿大，就能忍心抛下孩子直接去了！要是我啊，我就是硬咬着牙都要从地府里冲出来！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妈妈啊！”
“小妮儿是闻九岚的同学啊？好，你也是好心人，不过姐姐还是建议你，最好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小孩儿是可怜，但咱也说不好人性子到底有没有偏激，你这么年轻漂亮的，万一出了点儿事，家里人该有多心疼啊。”
小皮鞋在老旧楼道中轻轻踏着，戚幼眠手中捏着鹅黄色的裙摆，一时间心头思绪万千。
所有人都觉得闻九岚可怜，因为他从小成为了孤儿，因为他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亡。
可所有人也会下意识的远离他。
他们可怜、同情，又畏惧、胆怯。
在这种态度下成长起来的闻九岚，所以才会养成那种沉默安静的性格吗？
可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反而努力成为了一个无比优秀的人。
靠着那位大姐的指路，戚幼眠顺利找到了18幢，又在抬头打量时，发现了五楼阳台上，悬挂晾晒着的一件属于溧江一中的校服外套。
筒子楼光线很差，唯一能透光的楼梯窗户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而头顶的感应灯同样是是一层亮一层不亮，明显年久失修了。
戚幼眠小心翼翼的上了五楼，辨认了一下方向，才屈指敲了敲门。
“闻九岚？你在吗？”
半晌都没有人来开门，戚幼眠又拨打了闻九岚的电话。
筒子楼的隔音很差，一片安静的情况，让她顺利的听到了隔着一扇防盗门传来的、不甚清晰的闷闷铃声。
铃声响了半天，就在戚幼眠开始怀疑，闻九岚是不是出去没带手机，纠结着想要挂掉电话时，门内突然传来了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在家。
戚幼眠意识到了这一点，又焦急起来。
明明人在家，却不接电话，也不开门，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头顶昏黄的感应灯因为长久没有动静而熄灭了，戚幼眠周围陷入了一片昏沉，继那一声后，房间内就没有声音传来了。
她略有些慌乱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栏杆扶手和掉皮的白墙上还残留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泼溅上去的红色油漆，时间应该已经过去很久，那红都开始发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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