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十六个字，每一句都是不同笔法，却都写得不赖。
那人也算聪明。
不过这局，还是有些劣质粗俗了。
点完菜的玉如言顺着两个祖宗视线只瞅了一眼，就啧出声：“这都多少年前的把戏了？还有人玩？”
这乔九舒倒不明白，于是便收回视线看向他：“怎么说？”
“最开始在漠北，北沙关那一带有爱抖机灵的家伙带着装死的老人玩卖身葬父，收了钱画押的时候手印乱七八糟按成一团，名字也留假的，再寻个时机远走高飞，时间久了谁也不认得谁。”
青萝起身习惯性给身边茶杯空着的玉如言倒满茶水，紧紧拧着眉头：“他们也不怕忌讳吗？”
那些人都是掉钱眼儿里的，谁还在乎什么忌讳不忌讳？成天只想着再搞点钱吃顿好的，或者明儿能把欠了赌庄的银子还上保住这条烂命。
“菜上齐喽！客官慢用！”
小二哥退出去顺便放下挂起的青绸帘子，遮住了外人对隔间里的各种探视。
解释了老半天，玉如言本以为那个丫头能知道该如何收敛自己泛滥的同情心，却不想她拿筷子胡乱戳自己面前的瓷碗，眼神儿还往窗外飘，看了老半天后收回目光竟然看着乔九舒问：
“殿……主子，我可不可以给他一点钱啊？”
乔九舒挑眉：“嗯？”
“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被玉如言在心里骂死孩子的青萝咬着筷子道：“一百两还不够宫里那些人吃顿饭的，可他为了这点钱要跪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如果不是被逼急了，谁也不愿意这么糟践自己吧？”
玉如言得承认青萝这么想也没错，可是这未免也太天真了吧？那位殿下应该不会……
乔九舒：“去吧。”
玉如言：“？？？”
这位小主子怎么看也不是那种随便挥霍善意的人啊？他难道又猜错了？
“谢谢殿……啊不不不！谢谢主子！”
青萝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筷子也不咬了眉头也不拧了，瞪大满含惊喜和兴奋的圆眼睛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捂着自己的私人小荷包就要往外跑，临出门被乔九舒叫停：
“先等等！把这个带给他。”
被她递给青萝的是一枚戴在手上的墨绿色小玉扳指：“你告诉他，拿这东西去楚京城东归一巷九号的胡言庭院，会有人带他去找他未来十年的主人。”
青萝对一些事情不会问太多，兴高采烈应了声就三两个台阶并一步往楼下跑，欢喜得很。
小姑娘高兴起来竟是这般模样？
若是如此，玉如言觉得，放她去也没什么不好。
“殿下如此为太子着想，宓闲说来惭愧。”
宓闲他也不动筷，端个茶杯时不时轻抿一口，陈年茶叶生生叫他品出了狮峰龙井的滋味。
乔九舒一向懒散，没心思去管他有什么好惭愧，只略微诧异于这人知道的未免太多：“国师言重了。”
刚进宫头两年，表哥看自己终日闷闷不乐，便偷摸带了她出宫透气，归一巷那间胡言庭院一向只有他们两和几位亲近的内侍知道，却不想宓闲也揣着明白。
从窗户往青年跪着的地方看，青萝毫不费力地穿过来来往往都不多停留的人群在那人面前蹲下，盯着人家看了有好一会儿，却得不到丝毫回应，于是只好将装了蛮多碎银的小荷包与那枚小扳指递在他眼前。
那人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多了个姑娘，眉心稍稍一皱又很快舒展开，看了眼青萝手中的东西，再看着她清透的大眼睛，一言不发。
“这是一些散碎银子和几个值点钱的小玩意，都换了林林总总差不多够五六百两，这个是我家主子给你的信物，若你说话算话，待会儿给我按个手印，就去京城城东的归一巷，找九号胡言庭院，以后十年你就要听他的吩咐了。”
东西塞给那人后念文章似的说完，青萝将自己怀里绣着小燕子的手帕铺在两人中间地上，然后到处翻找着什么：“诶？好像没有能画押的东西？这个胭脂可以吗？”
可是人家却没有接她的胭脂小盒，一动不动看了她许久，然后收回视线看了看怀里突然被塞的荷包和扳指，还有地上的手帕，有点沉默。
“你不愿……诶！”
话音未落，青萝却见那人将荷包跟扳指小心翼翼收好在袖中，直接咬破手指挤了挤血珠，在手帕上摁了个指头印子。
之后很快收回手躲过青萝探究的视线，声音清冷：“好了，我明日一早就出发去京城。”
乔九舒看着窗外，宓闲目光深幽注视乔九舒，低声问道：“殿下不担心他就此不告而别？”
“楚国太子珍藏的冷玉扳指在他身上，天下再大任他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藏在身上好找得很，典当铺也还没人敢收这东西，只要有点下落，就能顺藤摸瓜。
若是万一他当真狠得下心将价值连城的扳指随手丢在路边儿野草堆里，那乔九舒还更会对他感兴趣了，上天入地非得找到他研究研究不可！
玉如言发现自己主子特别爱看公主殿下这种神秘兮兮又睥睨万物的表情，有种诡异的痴迷在他眼里酝酿，一日更盛一日。
他的主子难道……有点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癖好？
“小师弟果然英明，师兄佩服。”
……
他这称呼转变的有点小快，让乔九舒一时半会儿又没反应过来，耳中不断回响着：
“小师弟……”
“小师弟……”
“师兄……”
“师兄……”
她怎么觉得这人有点儿诡异见长呢？一天比一天……嗯……难以捉摸？
回过神，乔九舒很是淡定的试图将气氛拉回正轨：“无人之时，大人不必如此。”
刚巧，话音落下不等宓闲再说什么，青萝就掀开帘子进来了，兴冲冲道：“主子！他果然不是骗子！你看这儿！手印可清楚了！”
玉如言刚准备打击她几句，还没开口就被乔九舒打断：
“嗯，下次回了京城带你去太子那找他。”
“谢谢主子！”
青萝高兴起来，原本圆圆的眼睛弯成亮晶晶的月牙，小梨涡挂在脸上嘴角上扬，看得其他人心情也会不自觉变好。
乔九舒又给玉老板上了一课，身体力行告诉了他宠着一个女孩子得到的快乐是双份翻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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