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夫人当年从护国寺回家后就一直卧病在床，那一年里，病人自己师承药王府却无法自医，乔九舒年幼无力，乔泱顶着乔氏族长的名头，带着女儿，在这世上唯一能有希望救人的药王府外，跪了整整半个月。
什么都没请来。
连药王府嫡系的面都没见到。
如今的乔九舒拿那个病依旧没什么好办法，但是多撑几年还是勉强可以。
正月初六，乔九舒收到了乔泱的信函启程准备返回，李璟娆因为父亲还在病重，干脆就留在了长荆城打算陪李将军养好伤再回去，省的李夫人担心。
趁着夜色，乔九舒跑了一趟对面漠北的将军营帐，见到了传说中完颜札瀚护了一辈子的妻子。
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大概是病情最近有些加重，蜡黄的脸色有些泛白，更显得弱柳扶风让人心生怜惜。
“您是？”
乔九舒今天穿着一身素白的裙子就来了，完颜札瀚好像也没惊讶多久反而松了口气，就门神一样守在帐外。
掀门帘就能看到帐中暖烘烘的几个炭炉都围在床边，床上的女人一双翦水眼眸像没什么力气一样，看着她笑得很轻柔。
“我是大夫，来帮您调理身子。”
完颜夫人看走进来这个姑娘像飘渺的云似的，哪怕觉得她年纪不大也没质疑，笑着从被子里伸出手臂：“有劳了。”
绕过一地火炉，乔九舒也不拘束坐在了床边，指尖隔着冰凉的丝帕搭上对方手腕探着脉息。
三个时辰之后，远处天色已经泛白，完颜札瀚一直站在帐外没敢走远，直到帘子从里面被掀开。
“夫人她……”
乔九舒放下帘子揉着自己的手腕面不改色，看向远方鱼肚白：“七月我会再来施针，起码能保尊夫人三五年安生日子。”
她说完就走没有丁点儿犹豫，完颜札瀚反而不太习惯被这样对待，但也只是怔愣片刻，稍微低了头：
“多谢安国公主，十月未到，漠北绝不再犯东楚一步，完颜说到做到！”
对方根本就没有打算遮掩身份，看到自然认得出来，敌国公主又如何？
他原本就是个被放逐自生自灭的莽夫，只要夫人能多陪自己几年，拦几个月的王令也不算什么。
往长荆城走的路上，乔九舒一直在想，如果当初药王府出面救人，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走到城主府门外，荆木正蹲那儿擦着外面的石狮子，看到乔九舒立刻起身：“城主，李小姐说等您一块儿去接星儿姑娘呢！”
“我懒得进去，你叫她一声吧。”
乔九舒根本不顾白裙容易沾灰，走到台阶上找个合适的高度就要坐下，还是被荆木拦住铺了块怀里的崭新白帕子：“那您坐会儿，我去叫李小姐！”
荆木跑进去了，因为坐得地方高度不够，看不清门里面，乔九舒又无聊，就伸长了手勾着旁边的石狮子，堪堪能摸到底座上面的狮子脚。
一会儿功夫门口跑过去了两个扎朝天揪的小男孩，一个扯着另一个辫子嚷嚷：“哥哥你把我的鞋藏去哪儿了！”
再往下看，果然，那小家伙光着脚丫。
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两个孩子都停下了吵闹转了头，刚好看到一只手还摸着狮子脚的乔九舒，被叫哥哥的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点儿也不认生：“姐姐，你是仙子吗？我以前没见过你诶？”
弟弟松开了哥哥辫子躲在他身后露半个脑袋：“娘说不能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画里的仙子都穿这样的衣裳！”
乔九舒被两个小孩儿一唱一和逗乐，收回了大冬天一大早就高举的胳膊缩在怀里搓一搓，歪着脑袋笑吟吟问那两个孩子：“仙子有我好看吗？”
这回是弟弟又伸出脑袋主动开口：“姐姐好看……画儿不漂亮……”
还没说几句话，不远处匆匆跑来的年轻女人就赶过来，先是训两个孩子不听话一大早就乱跑，又转头跟乔九舒道歉：“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没有吵闹您吧？”
“不会，他们很可爱。”
乔九舒话音刚落，荆木就带着李璟娆从门里出来：“城主，李小姐来啦！”
那个女人听到城主府的荆木管家叫眼前这个懒洋洋的顾娘城主后就傻了，一脸不敢置信，两个孩子闹腾着喊：“姐姐是城主吗？就是刀彻叔叔的老大？”
李璟娆最近听到孩子的声音就兴奋，快步跑出来看到台阶上坐着的九九前面两个白嫩嫩的小男孩眼睛直发光。
“是呀，刀彻叔叔对你们很好吗？”
没有厉害阿娆在身后揪着自己腰带的小动作，乔九舒站起身揉揉两个孩子头顶的辫子问。
哥哥甩开娘亲越来越紧的手：“刀彻叔叔可好啦！还给我们吃糖！”
……
空山古刹的那座山就叫空山，山上除了乱七八糟的枯树和半山腰一座古刹外，什么都没有。
“城主？”
赵青山在院里劈着柴，抬头擦汗刚好看到门外的乔九舒和另一个顾娘，立刻放下斧子喊了声媳妇，然后迎出去门：“大人前两天传了信，我跟内人一直在等您！”
“吱嘎——”赵家嫂子抱着孩子推门出来，脸上有很明显的怜惜和不舍，却还笑着，额角的疤痕仿佛也温柔下来：“星儿这段时间总是闹着不愿意待在屋里，很想您呢！”
乔九舒有些隐晦的迫不及待，两步凑过去看着被包裹在小毯子里的星儿，笑嘻嘻伸了手逗她：“星儿还记得姐姐吗？”
小家伙一看到她眼睛就大大瞪着，“咿咿呀呀”探出小手扑腾，还叫了声“姐姐”。
抱过星儿，乔九舒跟夫妻两人说了几句话就打算离开，还是赵嫂子叫住了她们，跑回屋里又拿了个虎头小帽子出来给星儿戴上嘱咐：“孩子还小，放心着凉了。”
“谢谢嫂子，我会注意的！”
下山路上，星儿没心没肺笑得欢，倒是李璟娆看起来有点沉默：“那两夫妻好像挺舍不得她。”
乔九舒不可置否还是边走边逗着怀里的小家伙：“我知道，但是我太自私了，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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