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中心，调查组的人围着孩子的尸体，面色凝重。
“孩子死于窒息。”尸检员面无表情地说，“不过不是活埋，是有人捂住其口鼻导致的窒息。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以内。”
大家的脸同时转向小南。
推算下来，小南发现孩子的时候，孩子很有可能刚刚咽气不久。
小南一阵晕眩，几乎要站不住了，被旁边的同事一把扶住，架到椅子上坐下。她把头深深埋在膝盖之间，双手把发根抓得生疼。
她不是因为同事们无声的怪罪而无地自容。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山洞中发生了什么。也许自己刚踏进洞口的时候，孩子还活着，如果当时自己不因为大意而把手电筒摔掉，也许还能救孩子一命。
就差那么一点，那么短短的十几分钟。甚或几分钟。
孩子死了。
孩子又一次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了，不过这次的消失更加令人绝望，无力回天。
“你有很大的责任。”调查组长语气沉重。
小南把脸抬起了一些，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组长长叹了口气，说：“你的粗心、胆小，让本有很大机会获救的受害者频频陷于危险，一次又一次错过最佳时机。你并没有能力查这个案子。也许是由于最开始没有明确的儿童失踪证据，让你掉以轻心了。当然，也让我掉以轻心了，不该那么信任你，任由你自己去调查。即使后面给你加了人手也于事无补。”
小南再次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说话。
“组长，应该先联系一下家长吧。”一个调查员建议。
“估计什么时候可以查到他家长的身份？”
“不用查，今天公园上报了一起儿童失踪案，说是一家四口在山上露营，让两个孩子下山到公园集市买早饭，结果两个孩子走丢了。这个孩子和家长提供的大孩子的照片是一个人。那我现在打电话。”
听到这，小南心里咯噔一下，会不会就是今天上午去集市寻找小丑时，路上遇到的那对夫妇？
大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组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小南说：“你不再负责这个案子了。回去吧。”
小南愣了一下，怔怔地看向组长。直接把她撤出这个案子，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接受的。
“我拒绝！就算不负责，我也要参与这个案子的调查！”她一改刚才空虚无力的状态，强烈反抗。
组长没有说话，另一个调查员开口了：“就算组长还让你继续在这个案子上呆着，那些家长也不会同意的，一个月了，在今天之前，你几乎没有查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再说今天，一天之中，你就有三次重大失误，其中一次……”他看了看那可怜孩子的尸体，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继续参与这个案子，只会让事情变得阻力重重。”组长语重心长。
小南歪过头去，重重锤了一下墙面。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
没有人来安慰她。
实际上，就连小南自己，也只是像重重给自己一个耳光。
啪！
小南的左脸一阵火辣。
“我的儿子因你而死！”对方哀嚎着痛骂道。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小南不知所措，她惊惶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果然，是今天上午在集市碰到的那对寻找孩子的夫妻当中的妻子。
刚反应过来，脸上又被对方狠啐了一口口水。没等小南作出任何回应，对方已经趴到孩子尸体上嚎啕不止。
小南膝盖打颤，手足无措。她想上前安慰这位一早还见着自己的孩子活蹦乱跳，此刻却与自己的心肝宝贝阴阳两隔的可怜母亲。可对方此刻应该只想让自己跟着偿命吧。她的丈夫随后赶到，双眼通红地不停抚摸孩子的面颊，时不时以仇恨的目光刺向小南。来调查中心前，他们一整天都在公园里寻找他们的孩子们。小些的孩子还没有踪影，大些的孩子却只剩尸体。
细心算来，她在集市附近看到这对夫妻后不到一个小时，就遇到了他们被绑架的孩子。如果中午他们也一起在山谷寻找的话，事情一定会是另一个结局。小南这样想着。可现在想这些，除了徒增懊悔，别无他用了。
要是自己没有摔掉手电筒的话……
如果孩子的家长知道了这个细节，此刻应该会立刻将自己活埋吧。
突然，一段恐怖的回忆划过小南的脑海。如果孩子是被捂住口鼻窒息而死，自己赶到的时候孩子刚咽气不久……凶手从哪里逃跑了？
小南想起了一种声音，和一种感觉。
这时，组长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她出去。小南无声地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垂着头慢慢走出了房间。
漫长、疲劳、心碎的一天。头顶的月光不似平日般皎洁，看起来另人浑身发冷。
小南坐到调查中心对面银行的高台阶上，脑子发空，头痛欲裂。每每想起现在已经变成冰冷尸体的男孩活着的时候，看向自己那双渴望求助的眼神，她都心如刀绞。
风风……还有风风。
他此刻的处境会和这个男孩一样吗？自己失去了这个男孩两次，会不会也同样失去风风两次。
我绝不能停止调查。风风还在等着我。小南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
几十分钟后，她再次出现在公园门口。大门已经关闭，进出都需要登记。
门卫还不知她已经被勒令退出案子，所以也没有多问，开门放她进去了。小南向对方要了一个手电筒。
深夜的公园，呈现出和白天，甚至傍晚完全不同的面目。湖面刮起了风，黑色的湖水混乱地涌动，像是隐藏着什么秘密。山上，露营的人们入睡了，点点灯光熄灭，西山化为巨大的黑影，似乎要将人吞噬。游路上，每一盏昏黄路灯下的那一圈黑影中，好像都有一个另人不安的身影在暗中窥视。
路上只有小南一个人，她把脖子深深锁进衣领，用力咬住不停颤抖的嘴唇。
风风，你在哪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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