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并不想到那个地步，网暴真的很可怕。
当天下午，工作人员通知何欢游客已经到了，何欢就去旅游局，被投诉中心主任带进会议室。
现场只有几个云州本地媒体。
看来工作人员已经告诉过她会打码，所以她还是比较安静。看见何欢走进来，连忙抬起头来。
又低下头去。
何欢走到她面前。
“小白龙，对不起！”女人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没关系。”
女人抬起头，看了看他，眼睛一红，又扭过头去。
控制了一下情绪，又说：“谢谢你。看了元元的信……”女人捂着心口，“我当然是爱他的，我是他的妈妈。我……”
何欢看着围着的摄像机，“差不多了。”
记者都懵了，这也太快了吧？这场面一点都对不住闹那么大！不得来个痛哭流涕追悔莫及感言之类的？
记者不甘心地拿着话筒还要上前采访，何欢挡开，看着女人，“出去走走？”
“嗯。”
这就是个形式，给大众一个交待。
但是面对摄像机，很多事情是没法说的。
大家就眼睁睁看着闹得沸沸扬扬的两个人就这么平静地走掉了。
穿过旅游局后门，到后面清清幽幽的船房河，两人沿着河边走着。
何欢说：“元元写了那信，你们没为难他吧？”
“我是他妈妈！”女人有点激动地说，又叹一口气，“不过，他确实害怕，晚上躲派出所不敢回来。”
“啊？”
“后来我和他爸爸去接他，告诉他今天就来跟你道歉。民警劝他跟我们回来了。”女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我成了他最害怕的人，成了伤害他最深的人。谢谢你让他放弃那种想法。我当然希望他快乐。”
女人眼里泪水弥漫。
何欢伸手，示意她在旁边石凳上坐下。
然后坐在她旁边。
“他看到你的视频笑了，我就报了小白龙团。看了信，我才发现他很久没笑了。我也是。”女人眨眨眼睛。
“今天，元元爸爸去学校给他办转学了。”
何欢十分高兴，“太好了！”
“教育局也介入了，估计能把学费拿回来。”
“哦。”
女人从兜里掏出纸巾擤擤鼻子，望着绿幽幽的船房河，“其实，他们那样羞辱我的孩子，我也很心疼，很愤怒。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们奋斗到今天很不容易，一不小心就掉了下来。”
何欢看看她，这就是底层躺平，中产焦虑，天天喊着过不下去？
“看到他们在群里羞辱元元的时候，我毫无办法，我也感到羞辱，等元元回家，我就再羞辱他，反复羞辱他，比老师同学更过分。”
女人垂下头，“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何欢看着她，这无法安慰她，因为她确实不是。她给孩子的伤害是最大的。
女人掉下眼泪，“但我只是一个妈妈，我没有工作，我只是妈妈！元元说得对，我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了。
他爸爸……我们除了孩子，也没有共同话题了。我如果连孩子都培养不好，那我这个妈妈还有什么用？”
“培养孩子并不容易。”
“是啊！”女人看他一眼，很意外他能理解她，“我只能把孩子培养好，这样他爸爸也会看到我的功劳。
为了优秀的孩子，也能勉强维持一个家。就算维持不下去，我把孩子培养出来了，也是一个依靠。”
女人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我是寄生虫。”
何欢说：“我当时只是气话。”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我儿子，他如果……我也活不下去。”女人擦了擦眼泪，“我确实把元元抓得太紧了，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他身上了。”
“但他还是很爱你。”
“是啊！”女人低下头。
“孩子虽然是你生的，但他是独立的个体。培养孩子虽然不容易，培养元元这样的孩子却很容易。他就是来报恩的天使。”
女人双手捂着脸，埋头痛哭。
何欢眼睛也红了，“别人怕孩子学坏，你完全不用担心。但你若要想让他成为那种把别人踩在脚底下的人，他是达不到你的要求。
比起一般孩子，元元的心性比他们优秀。他一点都不脆弱，你们这么压他扭曲他，他还是这么直。还不够说明他韧性有多强吗？”
“嗯。”女人点点头。
“你不用担心，元元特别好。只要给他空间，不要逼他，他自己就会长得很好，长大了也会爱护你的。”
“嗯。”
“那样的环境，他怎么可能安心学习？即使培养出一个所谓的精英，他有本事了能看得起你吗？他把你也踩在脚下，你也快乐吗？”
女人擦擦眼泪，“对不起，小白龙。在家长群遭遇的羞辱太多了，在家就发泄到元元身上。出来了，就发泄到你身上了。”
“你不要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元元身上，自己去找点感兴趣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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