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小养金鲤,自谓是鱼龙。”
“未识风波恶,头角述峥嵘。
“五十春秋惊梦短,一日夜间我独眠!”
“生不得其生,死不得其死。”
“死生何异?云泥难分。”
“人间多少凌云气,锁入朱墙不逢春。”
在元凤七十九年的这场宫变里,华英宫主姜无忧,只是抓住三分香气楼的几个香气美人,开启了护国大阵,成就道武绝巅,以道武天尊煊赫于月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
多么盛大的开幕,只是成为背景。
那是一种怜爱,又如何不是残忍。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也没有再露面。
只是以这样一首叶恨水评价为“打破规整的诗句结构,情绪宣泄如泪行起伏”的诗句,作为她最后的告别。
此后青灯黄卷,潜心道武,不问世间事。
姜望其实在华英宫里,千鲤池旁,等待姜无忧。
却只等到了一页纸。
读到那句“死生何异?云泥难分。”
便掩而叹息:“朝生暮死又何异,云龙泥佛竟悲同!”
很久以前他来华英宫的时候,池里的这群金鲤,曾经组成一个“吉”字。
当时的姜无忧,是想告诉姜望——丘吉是有问题的。
涉及的恰是鲤龙之变,多少年后的宫变风险。
要他警惕那缘分。
明着讲述这件事情,只会惊动姜无量的【慧觉】,迎来之于姜望的更隐秘的缘分……这一次提醒,也是她在漫长过往所做的努力之一。
姜望今天才能想明白。
但就如那时候的姜望只是觉得喜庆,只是赞叹华英宫主的志气。
她在过往年月所做的一切,都未能帮她赢得她想要的结果。
这实在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龙椅之上,两易其主。她的失去之后是失去。
所以对她来说,生死没有区别,云泥都是一回事。
没有任何人能够推开她心里的那扇宫门。
在某个时刻姜望低头看,但见池里的金鲤都浮出水面,翻出肚白……已是死尽了。
就如同姜无忧的凌云气。
他实在会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英气勃发的女武神。
当年那个号称“天下第一内府”的他,也正意气风发。
但是都过去了。
石质围栏上,尚且摆着装鱼饵的玉碗。
姜望的手几次探向玉碗,最终却放下。吹皱池面的风,也吹动了他的青衣。
在这人去殿空的华英宫,只有殷氏仅存的武嬷嬷,目送着这位力斩超脱的绝代强者,萧瑟地离开了这里。
命运之河里有太多挣扎的鱼。
其中绝大部分,穷极一生,都是这千鲤池中翻白的一幕。
……
……
天已经黑了。长夜噬咬良梦,明珠灿光如昼。
恢弘的紫极殿中,新朝的君臣正在议政。
满朝文武,肃穆洪钟。
在京之官,尽赴大朝,入品者无所辞。就连南夏总督苏观瀛、军督师明珵,近海总督叶恨水、军督祁问,也都以远镜之术参与朝事。
这是新君登基的第一天,接着篡逆姜无量的大朝来大朝。
纵览《史刀凿海》,绝无此例。
不选日子,不挑吉时,“就在此刻”。
第一次大朝,新君的治政方略、政治倾向,是所有朝臣都需要关心的。
但真正身处其间,观察左右……
除了朝臣满列,多于午朝。这紫极殿里,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变化。
那么激烈的斗争,不得不以生死见路歧……可你方唱罢我登台,夺鼎之后又夺鼎,大家竟然默契地将战斗局限于自己的生死,而尽量不伤害这个国家。
实在克制。
就像姜无量暂停朝事,决定出迎姜青羊的那一刻……时间被裁剪到此刻,姜无华代替姜无量坐了上去。
下午掀翻了姜无量,他受先君遗命,名正言顺地登基,当场就传召大朝。
就用姜无量所备的新朝仪礼,就论姜无量所欲论的新朝政题……就连新君的冠冕,也直接用姜无量的那一套。
其言“更化鼎新,不在于衣。先君丧期,不宜隆礼。”
在文武百官的跪伏里,把紫极殿前堆叠于地的龙袍,穿在了自己身上。
他并没有像他所恨言的那样。把姜无量革出皇谱,用其颅骨制酒器。
只是把姜无量的历史评价交给了臧知权。
说了句“术业有专攻,朕非史家,所议前事也闲议。不宜为天下公论,使国史不信。”
甚至于……
言官揣摩上意,奏请将移入帝陵的殷太后重新移出,他也用朱笔打了个大大的叉。
对百官说,“无谓使寝者重眠。”
先君的前后两任皇后,都与其同穴而眠。
他当然不承认姜无量做过皇帝,在任何情况下都定义为篡位者。
但他承认殷氏曾经是皇后。承认姜无量是先君的长子……只是不贤而黜,不孝而篡。
“国之大事,最忌朝令夕改,上以喜怒更易而民疲。青石虽为篡逆,其事体有用于国者,朕当用之,无害于国者,无须摒弃——不必因人废事,因噎废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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