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沉吟良久，正要开口，隔着几个人的另一边站起来一个男生。
“我十分不同意林笑同学的观点。”
男生声音格外响亮，是特意打开嗓门说的，余音绕在上空几秒才消散。
林笑怔怔看向说话人，喉咙哽住，发不出声来。
韩简书他要干什么？
欧阳叶把视线移到新站起来的男生身上，“这位同学有何观点？”
韩简书将最后一块薯片塞进嘴里，嚣张地拍拍手掌，边咀嚼边说，“如果下一世双方各自婚娶，就意味着女人可以乱搞关系，男人可以随便上女人，那么爱情所谓的忠诚何在？”
下头的人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制造出群蜂出巢的效果。
林笑攥住拳头，不等欧阳叶说话，拔高音量反驳韩简书，“孟婆桥一过，前世今生再无瓜葛，不同的世界，如何能混为一谈？”
韩简书把手揣进裤兜里，随性慵懒地看向林笑，勾唇，“林笑同学可真够豁达，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移情别恋还能理所应当，在下佩服。”
林笑恼了，脸蛋红扑扑的，“韩简书，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韩简书移开目光，锁紧了眉头，阴沉沉地看着欧阳叶，“欧阳学长，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欧阳叶保持合宜的微笑，“如果其中没有掺杂个人私怨，你的观点倒也有几分道理。”
韩简书道，“话糙理不糙，小爷我最恨的就是始乱终弃的小人。”
林笑忍着脾气，小手攥得直发抖，若不是楚月及时安抚性地握住她的手，保不齐会现场发飙。
韩简书阴阳怪气地笑出声，“欧阳叶，小爷还有一个人生观点想和你分享分享。”
欧阳叶愣了几秒，略显不自然地笑了，“请讲。”
韩简书道，“斯大林说过，无论乌鸦怎样用孔雀的羽毛来装饰自己，乌鸦毕竟是乌鸦。”
“他在说什么啊？疯了吧？”
“欧阳学长那么优秀，他为啥要借句讽刺人家啊？”
欧阳叶挑了挑眉，淡定应对，“莫妒他长，妒长，则己终是短。”
韩简书嗤笑，“那你怎么不说后一句，莫护己短，护短，则己终不长？”
欧阳叶微笑道，“在我看来，你比较符合前者。”
欧阳叶直接把潜藏在冰底的战火释放出来，一时间冰层化作洪流，肆虐的战火蔓延天地。
韩简书回敬，“在我看来，你比较符合后者，短小细致还肌无力。”
“咳咳咳…”
“他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去死，秒懂狗还装纯呢？”
林笑忍无可忍，尽量压着怒气斥他，“韩简书，你说话注意点。”
韩简书脸上的假笑褪去，清冷的眼神落进林笑眼里，摄得她心神一震。
欧阳叶依旧端庄大方，“少年，杰佛逊说过，生气的时候开口前先数到十，如果非常愤怒，先数到一百。这个提议我觉得对你很有用。”
“小爷我数你妈数！伪君子！”
韩简书连掩饰都不想掩饰，当众就爆了粗口，引起一阵轰动。
接二连三的指责铺天盖地而来，林笑的训斥声格外清晰，“韩简书，你要发疯去外面发，别出来丢人！”
林笑吼完就被韩简书阴鸷的眸瞪得头皮发麻，愣愣杵在原地不敢动弹。
韩潇潇等人仰着头，一会看看林笑，一会看看韩简书，不知不觉地往远离韩简书的方向挪动。
就在林笑双腿快软下来时，聂清从过道冲到韩简书面前，怒其不争地斥责，“你在这捣什么乱？跟我走！”
韩简书低下头，浑身被戾气包裹，如同一尊地狱来的恶鬼伪装克制着嗜血的欲念，跟着聂清离开。
闹剧持续十分钟结束，礼堂恢复秩序，林笑疲惫地做回位置，手撑住眉心用力揉捏，接下来的演讲内容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这两天韩简书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沉默寡言，阴郁压抑，冷漠她也就算了，还无缘无故跟欧阳叶起争执，她越发看不透韩简书的脾性了。
演讲结束，学生陆续退场，林笑走前被陈志彬叫住，“欧阳想找你说说话。”
又找她？
林笑心里烦得不行，不想开口说话，但毕竟是她崇拜两年的偶像，她理理情绪去见见才不失礼貌。
等所有学生都回教室后，林笑与欧阳叶一同沿着学校林荫小路散步。
“欧阳学长，实在不好意思。”
“哦？为什么向我道歉？”
林笑搓着手指，道，“我为韩简书刚才的无礼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他。”
欧阳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想知道你们什么关系？”
林笑长吁一口气，看向远处，“你可能会觉得我不是好学生，但我还是要承认，刚刚对你恶语相向的那个男孩子是我男朋友。”
欧阳叶平静地听她说完，反应不大，似乎早就猜到她们的关系了。
林笑偏头看他，“你不觉得我很荒唐吗？”
欧阳叶和煦道，“正常现象。”
他轻笑一声，“我算是明白他搅我场子的原因了。”
林笑皱眉，“他脾气怪得很，你别理他。”
欧阳叶笑着摇摇头，“他不是脾气怪，是观念与你不同。你的爱情观比他洒脱，拿得起，放得下，可他恰恰相反，一旦拿起就放不下了。”
隔几秒，欧阳叶又补充，“他比你更爱你。”
林笑狠狠愣住，之前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脑子里都是“比你更爱你”这句话，忽然间懂了韩简书看她的眼神。
所有的阴郁冷漠，其实都是委屈催化的产物。
她对韩简书的感情始于同情，过了这么久，在无数次的纠纠缠缠之中，她偏向于依赖他，本能的想要跟他黏在一起，甚至于现在反思起来，她都不晓得自己对韩简书是不是爱。
如果还能收放自如，那便不是爱了吧。
她开始怀疑自己在礼堂上发表的爱情观，回忆起韩简书那双盛满怒火的眸，林笑懊恼地抓住垂在鬓边的发丝，扯断几根攥在手心。
两人绕着学校走了一圈，到教学楼下正好是晚自习结束的点，林笑与欧阳叶握手道别，上楼去找韩简书。
然而，她到的时候韩简书已经跟李书桐他们回宿舍了。
林笑空落落地站在位置前，良久才吐出一口长气，随便收收书本，破例没带书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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