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东西乃是司秀文的贴身之物，怎会在袁胜玄手里？司敬文一时忘记了自己是在别人家中，一步就冲了过去：“袁兄！”
袁胜玄蓦然惊醒，还有些迷糊：“司兄来了？”他要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了东西，连忙就想往袖子里藏。这一下反而让司敬文看得清清楚楚，那一方青玉荷叶上，果然有一鼠一龙，寻常子辰佩再没有这种形状的，确系司秀文之物无疑了。
“你手里拿的什么？”司敬文沉了脸，一想到这东西的来历，便连袁兄也不肯叫了。
“我，我——”袁胜玄支吾了两声，终究是没出抵赖的话来，只握着那玉佩不松手。
“这东西如何在你手里！”司敬文更恼怒了。
袁胜玄闭了闭眼睛，忽然推开椅子，向司敬文长长一揖，几乎到地：“司兄，我与司姑娘只是相互爱慕，发之于情止乎于礼，绝未有任何逾矩苟且之事。我以性命担保，若曾轻薄过司姑娘一分一毫，便教我刀兵加身，死无全尸！”
司敬文被他狠绝的誓言吓了一跳：“不可胡！”
他喝止了袁胜玄，才想起追问来：“你未有逾矩之举，这东西怎会在你手里？快还给我！”
袁胜玄却握着不松手：“此物，此物是司姑娘偶然落下，我拾到的。”
“你拾到为何不还？”司敬文先是气恼，随即就觉得有些不对。这可是一块玉佩，上头还串了珠玉璎珞，司秀文戴在颈中，若掉落了怎会不察？又不是一块帕子，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
更何况这等自幼就随身携带之物，不单司秀文，就是她身边伺候的丫鬟都会着紧，真遗失了怎会不出来，反而静悄悄地就回了京城？由此可见，这根本不是袁胜玄拾到的，八成就是司秀文相赠的。
想到袁胜玄还知道替司秀文遮掩，司敬文心中的气恼就略消了些，但仍板着脸道：“你既是爱慕秀文，为何不正经议亲，倒弄这些私相授受的事儿？”
袁胜玄苦笑道：“司兄，我与你相交，司御史前来江浙都受了不少闲话，如此时候，我若再向你家提亲，还不知外头要什么样子。到时候官盐变做了私盐，你我两家怕都不清了。”
司敬文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语气便又和缓了些：“那你打算怎么办？”
袁胜玄就精神一振：“我想，等司大人回了京城，我就遣人去府上提亲。到时候就没有这许多闲话了。”
司敬文原是想来谢他的，但此刻也没了心情，草草谈了几句就告辞了。他一路回到驿站，却见司俨正在收拾行李，一见他便道：“我要往福建那边再走走，这一去怕也要十几二十日，你先回京城去罢。”
司敬文忙道：“母亲留儿子下来就是侍奉父亲的，儿子自然随着父亲去。”
司俨却摇了摇头：“我是钦差，这会儿身子不适你来侍奉几日倒也无妨，却也没有一直跟着的道理。倒是既然跟梅家两位公子相识了，不妨在此多向他们请教几日，然后就回京城。眼看要到年下，府里事多，你也回去帮帮你母亲的忙。”
司敬文只得答应。正想把司秀文之事出来，看看父亲一脸忙碌，又把话咽了回去。尽管袁胜玄话得漂亮，但却遮掩不了司秀文与他私相授受的事实，若是出来，只怕父亲立刻就要恼怒的。
到底是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妹妹，虽如今发现颇有不妥之处，但司敬文还是有些不忍心。横竖父亲要往福建去，看来江浙这一路事儿算是完结了。如此一来，等父亲回了京城，袁胜玄上门提亲，这事儿一床锦被遮盖过去就完了，又何必再提起来徒惹父亲生气呢？
当然，等回了京城，他一定要好好训诫秀文一番。母亲得对，秀文真是要好生学学女儿家的规矩了，这般贴身的东西也敢赠与他人，真是胡闹！
想到这事儿，司敬文忍不住问了一句：“父亲，这袁家——”
“袁家怎么？”司俨手上一停，抬起眼睛看了儿子一眼。
司敬文被父亲看得心里一虚，低声道：“儿子就是想，沈家究竟所倭患是真是假……”父亲平日里常把朝堂上的事与他们，也是为了让他们增长见识，免得读腐了书，只知书中道理，倒不知下大势了。
可有些事，父亲也是不会的，就如袁沈两家之争，朝廷都派出钦差来，最后究竟查出什么，事涉父亲的奏折，就不是他该问的了，至少现在不该问。
司俨淡淡道：“倭患确有，因此我才要往福建去看看。你不要多问，去做自己的事吧。”略一沉吟才又道，“梅家人如今住在沈家，你若要去请教，倒也不必太过避讳沈家。光明正大前去，并无不可。”
司敬文晓得父亲是常言“君子坦荡荡”的，自己这些在外头打听梅家兄弟的行踪，然后又去装作偶遇，起来实在有些不够光明正大，父亲怕是因此有些不快了，连忙垂头应是，慢慢退了出去。
不过若前去沈家拜访，司敬文心里也确实有点儿不大情愿。他还记得当日在京城茶楼之上，沈云殊当众的那几句话，着实给司家招来了无数闲话。司敬文自觉自己实在还没有父亲那样的好胸怀，真能若无其事地登沈家的门。再了，沈家近来正因为与董家的亲事而忙碌，恐怕也不大喜欢他登门拜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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