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天之前，我还以为我会和他一生一世。
可是苏言不知道，直到那一天后的很久很久，我的心里还是只有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我才不会整夜整夜思念他，不会一遇到危险就想到他呢。
哦，我想起来了。
是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
有一束光照在了我的身上。
如果要忘掉一个绝望，那就只有把她拉进另一个绝望，再给她一束光明。从此，她眼里只有那一束光明了。那天，苏言坐在我床头很久很久，梦中他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魏莫笙出殡的那日我并没有去，一切交给了陈茵暖。虽然我名义上还是魏莫笙的皇后，但我觉得，她比我更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午夜。
我叫来金鹏，打算深夜出宫。
跨出房门的那一刻，一支箭直直飞来，却擦过我耳畔的发，钉在了身后的房门上。我怒不可遏，刚想说是谁行刺，却见眼前一个带着白色斗篷的男孩，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
我大概猜出了个大概，咬牙切齿:“林忆疏，你要谋害亲生母亲啊!”
林忆疏慢慢放下斗篷，一张小脸冷峻得可怕，“哦，你还知道怕死啊，林小隅。”
“!!”
“我看你这么能耐，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林忆疏将弓丢给站在一旁的清儿，几步走到我跟前，他已经长到我下巴了，看起来像个小大人似的，可凶了:“还知道回来啊，你怎么不在外面潇洒一辈子，反正这里也没有你在乎的人。”
我看着林忆疏怨恨的模样，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对不起啊……娘这不是……”
“狡辩？”林忆疏言简意赅。
“我没有啊，我就是……”我还在思忖怎么跟林忆疏解释时，他就扑到了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我，眼泪不自觉地簌簌落下来。我不知所措地抱着他，紧张的心拧成一团一团的。
“你又骗我……你又骗我……”林忆疏哭着说道:“你明明说好会回来的，可是若不是言伯伯不去找你，你是不是就又不要小疏了。你就不会回来了？”
“小疏……”
“夫人，魏帝死讯传到莫城的时候，小公子哭了好久，他以为你……”清儿哽咽道:“小公子嘴上很少说，可小公子心里一直记挂着夫人，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下小公子，连奴婢都看不下去了。”
“我……”我勉强地笑:“小疏，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吧。”
“是!”林忆疏道:“父亲不要小疏，娘亲也不要小疏。只有言伯伯，一直都要小疏，你和父亲都是天底下最坏的人。”
“对不起……”我抱紧他，哽咽道:“娘亲不是一个好娘亲。”
“你现在又要去哪，你又要跑了吗。”林忆疏恶狠狠地问道:“你若是再抛下小疏一个人走，我就让言伯伯把你关起来。”
“……”我尴尬地笑笑，拍拍脑门道:“小疏，强制爱可不行。我这一辈子受够了该死的强制爱。”
“那你要去哪。”
“我不是要逃跑，是要去看看你的魏伯伯。”我道:“白天人太多，我怕我说话他听不见。”
“你要去皇陵？”
“嗯。”
“那我陪你一起去。”林忆疏拉着我的手，生怕我逃跑了似的。
“我跟你说，皇陵可吓人了。大晚上还可能有鬼呢，专门抓小孩子的。”我故意吓唬他。
林忆疏道:“魏伯伯是鬼，父亲也是，如果鬼是他们这样的人，那小疏想让他们来找小疏。小疏也想再见魏伯伯一眼，也想见一次爹爹。”
我被怼得哑口无言，是啊。若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我多希望林殊能来看看我。无奈之下，我也只好带着林忆疏一起去皇陵了。
马车走了好几个时辰，林忆疏已经在马车上睡着了。小孩子毕竟不怎么熬夜，我示意不要叫醒他，独自下了车，让金鹏在皇陵口守着，一个人提着灯慢慢走进去。
一直沿着大路走到主殿，才看到那一口棺帛和牌位。
我点燃大殿的灯，席地而坐。
“我来看你了。高不高兴？”我将带来的糕点一块一块放在他的牌位旁边，自顾自地说道:“白天人多，我没有来送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哦，你自然是会生气的。”我突然想到，无奈地笑了笑:“不过，我这不是来向你赔罪了，还带了好多好多好吃的。你看，有你最喜欢的烤鸭，桂花糕……”说着说着，我捂住脸，“傻瓜，你武功还没我高呢，学什么林殊啊。还为我挡箭，蠢死了，蠢死了——你不是答应暖暖要回来娶她吗，你还让我不要告诉她……我怎么……我该怎么办你说啊……”
我颤抖着肩，哽咽说道:“不过你放心，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暖暖，我一定会的。还有……之前说，说你是个胖子很难看，我骗你的。你当胖子的时候也很可爱，你是最可爱的小胖子。”
“菜头。”我道:“你是我林小隅一生最重要的朋友，一直都是。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你不要怕，你也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下次你若是还想吃什么，你就在梦里告诉我，我一定给你带来。”
“菜头，如果有来世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小胖子，生在皇家，要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道:“汤婆你还记得吧，之前我去看过她了，她还记挂着你呢，说你回去以后，战乱少了，老百姓的日子都好过了呢……”
我又絮絮叨叨了很久，直到油灯见底，我才提着灯，慢慢往外走去。走到一半，灯油已经用完了，整个眼前黑下去，我只能摸着墙壁慢慢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远处有一团小小的亮光，然后越来越亮。
我抬起头，苏言提着灯，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
眼前的路清晰起来，我看向他，“你怎么在这。”
苏言没说话，只是接过我手中那油尽的灯，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我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时间不快不慢，感情不深不浅。我的月亮，他舒缓的月光，原来也是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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