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的大雨浇的奉天没脾气，南方那边洪水过后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听了死了不少人，北方的雨水没有南方多，但也叫人心烦意乱。
石铁是个穷酸童生，半个秀才，之所以说是半个秀才，那是因为考试考完还未放榜，大清就没了，可笑的是这一次石铁竟然考中了，以往考了两次没中，好不容易考中了，但大清朝却完蛋了。
大家伙被抓着减辫子，世道乱的很。
这日他抱着一大堆书画往回跑，大雨中，油纸伞破烂不堪。虽然家贫，但石铁的才学极好，在一众文人圈子里混的一向不错。他刻的闲章尤为受到追捧，也算是个不错的收入，可是他却不甘心如此。
石铁尤擅丹青水墨，只是相较于他的给那些人刻的各种章，他这画却并不受喜欢，连书画铺子都不收，只能自己出去摆摊，一天下来也未必卖出去一副。他又好搜集书籍古画，这钱是远远不够的。
大清亡了之后，童生的米禄没了，石铁的日子过的越发艰难起来。可惜他还是要维持以前的那种日子，便只能卖了房子搬到贫民区里去。
没想到瘟疫来的很快，平民区里死了很多人，他的日子就越过越难了。直到他的隔壁搬来了一个画师为止，那个画师得了肺痨病，被人送到这儿等死。
石铁是个风花雪月的人，自从搬来这民生经济的地方，就没几个朋友。虽然穷困潦倒，但他的日子其实比这里大部分人都强上一些，因此就常来看画师。
画师得的是痨病，这病要是大户人家还能多活些日子，若是这贫民百姓，那就是等死的绝症。治不好，画师已经到了每日咯血的地步，眼瞅着就没多少日子了。
或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那画师便画了几幅画给了石铁让他帮忙卖钱买药吃。石铁自己也是丹青高手，但他的丹青太过匠气，但画师的却不同，他的画仿佛是活的，鱼会游、鸟会飞，人会笑一般。
这画师的画一经拿出来，就被人大价钱收购了去，这一来二去就有银子买药了。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就是画铺掌柜来问石铁收画师的画，石铁是有些嫉妒之心的，自认为自己的画也不差，就是差个名气。
于是就用了画师的章子落款，结果画铺掌柜的眼睛那是十分独到的，他看出这画不是画师的，而像是石铁的笔法，却不说穿。
只道：“哎呀，这画不行啊。”
“老板你这是何意？”
“石先生，我是生意人，自然是不做赔本买卖的。这画师的画恐怕是他早年创作的吧，您瞧，这笔力匠气过重。山水讲究个拖泥带水，可是这画石头是干的，泥也是干的，这草凌乱，这布局太刻意了，不成啊，不过我这个人十分爱才，冲这画师的名头，买下也是可以的。”画铺老板这一番评价，直把石铁羞臊的无地自容。
“不卖了。不卖了！”说着，他抢回了自己的画，跑出了画铺，越开越生气，直接把画撕掉了。凭什么，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的画作，却比不上一个痨病鬼？
人知鬼可怕，鬼晓人心毒。
石铁就动起了歪心思，他哄骗那画师说画不好卖，故意克扣药材。画师没了药养着，身子骨越来越差。
他就故作好心的借钱给画师买药，让画师欠了他不少钱，其实那些钱都是卖画的差价。
然后就成天的长吁短叹的。画师不明所以，便问：“石兄为何叹气？”
“哎，外头的粮价太高了，这眼看着揭不开锅，家家户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谁也不买画了，生意太难做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咳咳，那我再多画一些。”
见画师不开窍，石铁便道：“哎，贤弟啊，你是不知道啊，现在的人买画都是买名气的，你这画再好，没有名气也没人愿意买啊。”
“那，以石兄的意思是？”因为近一段时间石铁扣药又扣吃食的，画师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
“哎，这样吧，以后你画画便属我的名，或许还好卖一些。”石铁故作大方道。
“咳咳，这怎么行？我怎么能冒用石兄的大名？这不是占了石兄的便宜了么？”
“这是什么话，你我难道投缘。都是为了生活，你这药一日不能断，可是只出不进如何是好，我石某人虽然在这奉天小有名气，不过也不是什么大家大姓，要不也混不到这个地方来啊，贤弟你无需担忧。”
画师长叹一声道：“也只好如此，哎……”
打那之后，石铁的画便有了名气，虽然良莠不齐，但也有精品。只是那画师到底是痨病，身体虚弱时常不能作画，因此精品少而次品多，那次品么自然是石铁自己画的了。
渐渐的，石铁的心越来越不满，虽然外人都当是他画的，其实他自己分的清清楚楚，哪怕是他照着模仿也无法模仿其中的意境，仍被说是匠气。以前提起石铁的画都摇头，现在是毁誉参半，说他作画的水平十分不稳定，有时候像是两个人一般。
被如此说，石铁自然恐惧，就不再自己画，而是全仰赖于画师，每日报出去的画轴其实都是空白的。只夹杂着画师的画出去卖。
有好丹青者特意上门求画，却都被石铁打发回去，他哪里能当场作画。不过因为银子多了，这石铁就开始给画师买各种好药，怕他死了自己就完了。那画师还对石铁感恩戴德，不知道是自己为他人作嫁衣裳。可惜，得了痨病是没法治的，画师终究是一命呜呼了。
石铁是又惊又怕，因为他再想自己画的时候，已经一笔都画不出来，连从前的水平都没有了。可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他只能给画师般丧事，看着棺材里的画师，他这个恨啊，为什么这右手不长在自己的手上？
越想越气的他直接拿刀剁下了画师的右手来泄愤，一边剁一边说：“这手怎么不长在我身上！画的这么好，却是个痨病鬼！不公啊，苍天不公啊！”
说着说着他只感觉自己的右手剧烈的疼痛，然后咔嚓一下，就像是被什么砍了一刀一样，整个右手就从手腕上掉了下去，血喷的到处都是，他惊恐的惨叫着，可是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画师被砍掉的右手忽然粘到了石铁的手腕上，然后上伤口自己愈合了！
画师的手长在石铁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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