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有什么需求吗？”仿生人A从一个大纸箱中站了起来，脖子上戴着黑色的X型架，恭敬地问道。
王自勇用手抚摸着A的脸，感受着对方细腻的皮肤，没有说话。
“在你的想象中吗？”吕千般笑着问道。
王自勇惊讶地摇了摇头，难以置信地说道：“上次实验时，从灵智天逃逸出一束光芒，落在了仿生人X的身上。之后，X开始认为自己是一名叫何金珂的诗人，来自1037年。他让我准备了笔墨纸砚，写下了一首诗，还画了一幅画。”
王自勇从一个旧纸箱中翻出一个卷轴，打开了一幅画，继续说道：“长岸风起箫，短聚话别潮。随君身故去，愿回镜中桥。这幅画上，有一个像镜面一样有倒影的湖，湖心岛上有飘舞的烟灰，和塞满了小岛的旧城。一开始，我以为这首诗是在悼念死去的朋友。但X告诉我，他才是被水葬的尸体，在镜湖的木桥上，看着自己哭泣的亲友，念念不舍。他最舍不得不是那份情感，而是脑中没思考完的问题，没去过的地方。哪怕，他在死后，那么清醒地理解了人间的一切，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够。或许，这就是他会转世到X身上的原因了。离别之后，他就跟着一束光芒，来到了光的源头。他以为自己居住在了太阳上，和其他炙热的能量融合在了一起。虽然，和其他能量在一起是舒服的感觉，但是，他依然觉得孤独。这种孤独感才让他感受到了灵魂与其他灵魂的边界，才会最终和光芒分割，来到X的身体上。十八年前，正好是人类对仿生人最恐惧的时候。为了掩盖X的灵魂，我将X转移到了一家工厂，开始完成芯片组装方面的工作。”
“这就是正常的时空了。”吕千般说道，“正常的时空里，肉身修道的人会搭乘极原天梯来到九重天，根据其能力和悟性的不同，分配到不同的站点。而灵魂不是，灵魂会直接到达灵智天，与灵魂共生体进行融合。融合失败的灵魂，和剥离了记忆的灵魂就会再次来到人间的某个时间点，再世为人。所以，我一开始反对你的研究，是因为，这种创造灵魂的科技并没有真正创造灵魂，而是创造了一个身体，作为灵魂的皮囊罢了。后来呢，X在工厂过得怎么样？”
“他好像爱上了某个女仿生人，却被主管给拆散了。之后，他就一直在生产线上，二十二小时不停的工作，每天只有两小时的维修时间。可是，在短暂的维修时间里，他学会了很多现代的文法。写了一首新诗，在被拆卸之前为那个女仿生人写了一首诗。后来，他的主管把这封信交给了我。”王自勇从纸箱里拿出一个信封，将里面的信读了出来。
“一具不被钱驱动的身体
是机械的骨骼与
仿真的皮肤纹理
我也曾愿意
在繁复的工作中摒弃
寻求真相的内驱力
哪怕拆除掉必要芯片也可以
只要能满足工厂的骗局
可惜这故事永不结局
却给了管理者虚拟的意义
让我用冰冷的仪器
自我扫描后开启了克隆程序
在流水线生儿育女
高尚、高效、可代替
五蕴皆空且服务彻底
直至生命的报废期
频繁出错却恐惧被驱离
更恐惧自己的恐惧
不是人的东西
终究被重锤压制成铁皮
再成为可循环的垃圾
想起了工作在配件区的你
就安然接受了这一场重遇
被拆到支离破碎的自己
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意
将我的核心拼凑在受损的飞船里
再给我输入合适的目的地
若不是前往美丽
生命又何必重启”
一首诗念到这里，王自勇不免有泪水在眼眶中累积。
“在X被销毁之后，这是我第一次使用这种X型架。或许，失败了也挺好，至少，不会再制造出有灵魂的仿生人，也就是制造悲剧。”王自勇收起了信封，忧伤地说道。
“果然，我就是讨厌你这点。半途而废就是半途而废，不要给我讲一个浪漫的情节来找补。”吕千般不满地说道，“之前安装的，用于安保的机枪还在吗？”
“还在！”吕千般回答道。
言毕，上百架机枪从仓库的缝隙中钻了出来，用黑洞洞的眼睛，齐刷刷地注视着吕千般。
“我要杀你们的主人了！”吕千般伸出手，用一股气劲将王自勇推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机枪开始对着吕千般扫射，很快就把他射成了一个破烂的血球。
“爸爸！”王自勇从地上站起，朝着血球喊道。
可是，血球中逃逸出了一道光芒，附着在了仿生人A的身体上。
“虽然我不喜欢科技，但是，做实验一定要彻底，你明白了吗？”仿生人A变身成为了吕千般的模样，继续说道，“这样一来，所有的谜题都被我解开了。”
“怎么会这样？”王自勇惊慌地说道，“爸，我知道你会讨厌我这样问。可是，我真的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不，这确实是需要解释的谜题。”吕千般骄傲地说道，“看来，一切都是从十八年前开始的。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吕千般了，你也不是你，整个世界都不再是过去的世界了。我想，艾娜含可能从来就没有拯救过世界，只是这个极原时空被设定成了被拯救的样子。艾娜含创造了一个极原时空，不，或许有千百个极原时空。也就是说，我们所生活的世界，说不定就是今天早上才创造的。只是，我们的记忆欺骗了我们，让我们以为有昨天而已。极原时空，就是一个个的生态箱，将生活在里面的我们欺骗，玩弄了起来。”
“怪不得。”王自勇附和道，“我的X型架能够招引灵魂，让灵魂在仿生人身体里安家。这个世界是封闭的，所以里面灵魂的总量是一定的。这样一来，灵智天和极原时空就分隔开了。你的死亡，也就只能在这个生态箱子里轮回。就是这样，你才能附着在仿生人A身体里，再用气改变了仿生人的形态变回了你的样子。你这样的实验，太疯狂了。”
“就是因为疯狂，才了解到了艾娜含的疯狂，了解到了这个时空的边界。”吕千般舒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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