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说着，苦笑了两声。
再道：“婚后三年，妾身无所出。你又开始抬妾、睡通房。你可知道妾身当时内心的惶恐？
妾身真的怕，怕极了。生怕自己不能生养、生怕妾室的孩子生在了妾身的前头。
妾身就到处去看大夫、到处去求神拜佛，怕得梦里都在哭喊。
哭喊着求你别休了妾身。
日日夜夜……
而你呢？丝毫也体会不到妾身内心的苦楚，只顾着去别的女人那里。
妾身也从惧怕伺候你、到求着伺候你……那样的卑微着求恳着你。
直到，俊安来了。
妾身才感觉：这一生，终于有了指望。
可小小的俊安，到底要面对多少的伤害和危险啊？
夫君，你不知道你的那些个莺莺燕燕们、有多少想让小俊安不知不觉间消失吗？睡死吗？毒毙吗？溺毁吗？
不，你不知道。你只知道：一个儿子还不够，还得要更多的。你也不知道，后宅里的隐私和险恶到底有多少。
你只顾着去找她们、一个个地给后宅里增添那样的她们，让妾身和小俊安所要承受的越来越多。
而你对妾身，也从一月的四次，变成了一月一次，再到半年一次。
从每日和妾身一起用饭、到一月一顿，再到几月一顿……
除开逢年过节，妾身连你的人影儿都极少看到。
妾身就这样，在那小小的后宅中，枯熬了岁月，像路边的小花小草一样，慢慢地就凋零了。
你眼里对妾身的嫌弃之色，也越来越浓了。
这个时候，他来了。”
金氏说着，眼神就逐渐迷离，有些挣扎、有些痛苦、有些怀念，但更多的，是迷醉。
“他给了我你给不了的一切。他会拥我入怀，亲昵地唤我宝贝；他会耐心地听我絮絮叨叨、夜话家常。
他会叮嘱我每日注意冷暖；会知道我的喜好；会记得我的生辰；会给予我最多的温暖和体贴。
虽然我知道……他对别的夫人，亦是如此。
可那又如何？我们既然给不了他唯一，那又何必去霸占他的唯一？
我们只要彼此在一起的时候、足够快乐就可以了。
所以，我真的不后悔。
是他让我感觉到了什么是心悦、什么是恋慕、什么是真正的女子该拥有的。
只是……”
金氏说到这儿，抱歉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杨俊安已经坐下了。
他甩开他的父亲，盘腿坐在地上，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母亲，满脸的痛苦。
见到母亲看过来的视线，他扭开了头。
喃喃地道：“这是不对的，娘，这根本就不对。你背叛了父亲，背叛了我们那个家……你根本不对。”
“是，为娘的知道自己不对，”
金氏用痛苦、纠结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
继续道：“为娘的都是为了你才忍耐那一切的，要不然，为娘的早已跟你父亲和离了。
或者……在伟进死后，为娘的就去了。
你知道娘看到你一身是血、像头受伤的小鹿一般跑过来的时候、有多么惊骇吗？
你知道为娘的为了保护你，做了多少事情吗？
全是因为你、因为你啊……”
杨俊安听着，抱住脑袋，只一个劲儿地重复着：“这是不对的、不对的，不对的……”
而金氏，迎来的却是一个重重的耳光。
杨瑞一巴掌将金氏打翻在地，指着她痛斥道：“夫妻十八年，我没打过你，一根手指头都没有打过。
可你听听你现在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就是把你给惯成了这副样子是吗？
是，我是很少找你，可我是非常尊重你这个结发妻子的，我从没让任何女人，越过了你去。
你不管花什么、买什么，我从没问过，也没限制过。
你说俊安从小到大被人算计，你以为我不管。可你怎么不想想？如果没有我的庇护，就凭你也能照顾着他安全长大？
七年前，你的心就不在我们这个家了，你还哪有空多关注儿子几分？
我是找的女人多，可我只是想多要几个儿子传宗接代，我有什么错？哪个男子不是如此？
除了你，我没偏宠过哪个、没让哪个骑到你头上去欺负你，你还如此的不知道满足！
你居然……居然还背着我弄死那么多人。你、你简直让我刮目相看。
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事情我来解决、我来解决，可你还是要去弄死别人，你是怎么能睡得安稳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居然能有如此狠毒！”
“是，我是狠毒，可能光指望你吗？”
金氏捂着脸，睁圆了眼，怒瞪向杨瑞，吼了回去。
“你只会做些没用的屁事儿！我知道儿子杀了人，就去告诉了你，当时，我和儿子全指望你了。
可你做了些什么？你只是安排人想把‘冯家班’剩下的人给送走！
你只是给高维良的大舅哥安排了职务！
你只是在堵每一个知情人的嘴！
有用吗？
如果我不杀了那些人，就会有苦主告状。
那些人，就会来威胁我、威胁我们这些夫人，我们还怎么过？我们的家还要不要？
是他们太贪婪，是他们该死！你糊涂了一辈子、心慈手软了一辈子，有屁用！
如果你昨日一把火把这狗官烧死、或者安排人手在路上杀了这狗官，儿子还用死吗？我们一家人还能落到这步田地吗？”
“啪！”
金氏还没吼完，脸上就又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她的牙齿都打落了两个。
打完人的杨瑞，咬牙切齿地冲她吼回去。
“狗官？你看清她是谁！睁开你瞎了的眼、蒙了的心好好看清楚她是谁！
‘幽冥堂’的名声响遍国朝的时候，你还记得你夸过他们吗？
朝堂出现第一个女官的时候，你还记得你夸过她吗？
你说她是新国朝新一代的女子，你说她敢爱敢恨、敢打敢拼，比我们这些男子都要强上几分。
你夸她为你们女子着想，让你们能够随意上街走动、能读书识字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
你夸她、夸她让你知道了女子真正该追求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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