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德殿门前，安永清见到了一个眼熟的面孔，重明。
重明看样子刚从殿内出来，全德正在客客气气伸手相送，二人见到安永清先后停了步行礼。
安永清颔首后看了一眼全德，全德立刻会意，退回了殿门前，安永清这才问了一下皇帝的情况。
重明压抑着笑意道：“王爷宽心，皇上龙体并无大碍，只是到了相应的年纪，不免肝肾阴虚。那些急躁易怒、目眩耳鸣、腰膝酸软和盗汗等症状，实属正常现象。草民会马上去太医院与章院使商议，为皇上尽快拟定出调理温补的合适药方。”
重明的医术安永清是大概知道的，既然他说没事，想必当真只是母后虚惊一场。
安永清放下心，接过屹川递上的公文和供状进入弘德殿。
皇帝坐在东暖阁的通炕上，炕桌上放着一摞接一摞奏折。
大部分都是各地送上来请安的折子，皇帝把“朕安”两个字写到了几乎不认识的地步。
见安永清来了，皇帝竟是舒了一口气，心情不错的样子。
总算有人能说点有用的，让他活动活动脑子了。
安永清跪地行礼，“儿臣恭请圣安”。
皇帝下意识挥手，把浮在眼前十分陌生的两个字赶走。
“平身。永清，一月之期还余两日，朕还以为你这次没法按时给朕一个答复了。”
安永清让全德呈上公文和供状。
“儿臣幸不辱命。”
皇帝一页一页翻阅，翻到供状之后一字一句细看，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挥手让全德和殿内伺候的人都出去，皇帝才抬头看向安永清，眸子里亦有一丝疑惑。
“这供状上所说，他们定期或骗、或掳去些二八少女囚禁，喂以清凉之物，专供割腕取血，欲做何用？他们为何要犯下如此恶行？”
安永清道：“回父皇，授意人如此做和亲手取血之人是璇珠、璇琳，儿臣审问过她们，据称，是有一江湖游医告知了她们一个可葆容颜永驻的秘方。”
“秘方中有两味主药，一为鹿胎，一为紫河车，而要让这两味药起效的关键在于药引，这药引正是二八少女血，且必得是完璧之身的少女。”
“药引用法特殊，需完全替代熬药的水，服药时也是连其中两味主药与……”
越听越离谱，皇帝一阵一阵犯恶心，赶紧抬手。
“好了朕知道了，你不用再细说了。”
端起茶猛喝几口，茶香都带不走皇帝喉头的不适感。
把茶碗重重往炕桌上一搁，皇帝怒容满面。
“荒谬！不过是一句无稽之谈！只为满足私欲，他们就敢如此罔顾人命？！”
“那璇珠和璇琳，朕若记的不错，还是自宫里出去的！他们把朕的子民当什么！把律法当什么！又可曾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过！”
“可恶！可恨！如此泯灭人性的十恶不赦之罪，朕实难容忍！”
皇帝拿着公文写着案犯名单那一页，伸到安永清面前抖抖。
“永清，你可查清了？所有涉案人都在这了？这些狼心狗肺的恶徒！朕必要将他们千刀万剐以息民愤！”
安永清闻言跪在了地上，二话不说先磕了个头。
“父皇，儿臣有罪，儿臣让您失望了。儿臣临行前得知了一则消息，惭愧不已，此来一是为禀告结果，二是向父皇请罪。”
“您要将其他涉案人犯凌迟处死皆可，唯有主要案犯四人，姚立典、姚立昌、璇珠、璇琳，于昨夜在大理寺狱遭人毒手，被人通过狱窗以毒针打入体内，被发现时早已毒发身亡。”
“儿臣失察，儿臣知晓此案重大，因此特派了北镇抚司两位锦衣卫百户带队，日夜巡防大理寺狱，不想在锦衣卫的看守下，依然未能避免这等事，是儿臣的过失。”
皇帝闻言怒色反而愈发淡了，思忖良久，暗暗叹了一口气，抬手道：
“永清，你起来吧，你为了这起案子付出了多少，朕与朝臣都看在了眼里，此事并非你的过失，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朕虽为皇帝，却也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锦衣卫已是朕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之一，若连他们都未能察觉，被人钻了空子，朕又岂会责怪于你？”
“你是皇子，是朕的儿子，朕知道你的武功要比锦衣卫出色，但朕不希望也绝不准你以身涉险，你要牢牢记住。”
“故而此事并非你之过，朕会命人日后更加严厉操练锦衣卫，以防日后今日这等恶事重演。”
“多的朕不必讲，朕知道，你一向是朕行事最知分寸的儿子，此事你该知晓其中利害轻重。”
安永清再叩首起身谢恩，皇帝面有倦色，挥挥手道：“此案朕自有主张，你跪安吧，回府好生休息。”
安永清走后，全德奉上新茶水，见皇帝似乎一直在思考，便又安静退了出去。
皇帝冰冷的目光扫过纸上那些案犯的名字，头疼和晕眩感再度袭来，不由用指节顶住了眉心。
姚立典和姚立昌是姚家人，璇珠和璇琳曾是姚嫔的贴身宫婢，其余人手皆是姚家养在京外庄子上的打手、护卫，这起案子跟姚家，准确来说应该是跟姚嫔，根本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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