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郡太守李大人府里，刘琮把手上的纸条靠近蜡烛，火苗蹿动着烧毁了上面的字迹。他嘴角噙着笑，对李大人说：
“昌木狄确实有几分聪明，可惜了，是个蛮子，不然本王必定盛请他加入荆雍兵。”
李大人也赞同地点头，黑蛟寨一直以来都很少主动挑衅官兵，偶尔入城也是半夜抢劫，从来没有光天化日之下大规模出动过。
他们行事谨慎，这也导致了到现在官府都没能摸清黑蛟寨具体的人数。
公然争夺官府和军队的粮食，这风险太大了，但昌木狄敢这么做，确实也有一定的道理。
首先是他们没有防备，其次，新野郡并非荆雍兵的大本营，王爷只是设了营点在此征兵，兵营里大多都是刚加入的新兵，没有实战经验不说，很多人连基本的军人素养都没有。
说白了，没什么战斗力啊，真打起来了，吓呆了的肯定有，或许还能发现几个东逃西窜的逃兵。最好还是只能靠数量不多的老兵。
如果不是王爷早有准备，这出其不意的一招，他们还真的很难防住。
他看着对面的少年人，分明还很年轻，但却心思深沉眼光毒辣，让他无法生出轻视之心。
都说陛下的三皇子从出生起便被陛下厌弃，十几岁就远远打发了出去。当时京城的众人都以为他会受压于各个州郡的州官，做个军权政权都沾不上手的落魄王爷。
没想到没有被各地方的官员守将压制，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真的肩负起了扣在他头上那些空有其名的官职应该承担的责任。
在辗转之中磨砺自己，到了现在坐镇一方时已经能做到军政大权全牢牢掌控在手了。
他从前和秦州刺史通信时，对方提起这位少年意气的将军，他还不以为意，如今看来，确实是他看走了眼。
雍州有武陵王在，应该很快就能迎来安稳了。
可陛下似乎对这个儿子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这也实在是令人惊奇。
“既然知晓了他们的计划，王爷有何打算？”
“他要粮食，那本王就给他。”
刘琮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头的一轮弯月，眼中寒光乍现。
“李大人，本王会抽出人手加强城内的防御，官府的粮食劳烦大人严加看守。他想要，就来城外兵营拿吧。”
李大人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在心里暗暗感叹道，龙困于渊，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白日里，城墙上突然贴出告示，说有北周奸细混入城中，官府正在大力缉拿。督促百姓们发现异常及时上报，夜里尽量不要出门。
告示上还说，为防止北周人拿到重要情报或是贸然行凶，官府会加强戒备，从城外的兵营调集人手在新野城内日夜巡逻，大家不用过于忧虑。
旁边的官兵就拿着那把北周人落下的匕首，把北周的文字、图腾指给围观的众人看。
“都看清楚了，这个就是北周的东西，如果看见哪里出现了跟这些相像的字或者花样，一定要尽快去官府上报，若是协助抓捕有功，大人和王爷重重有赏！”
“诶，让我看看。”
一个大胡子挤开人群凑到近前，拿过官兵手里的匕首翻来覆去看了看，两眼放光地说：
“确实是好东西啊。”
“拿来！”官兵劈手夺过，瞪了他一眼。
“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杀了多少汉人，邪性着呢，你摸来摸去小心割破了手。”
大胡子不置可否地叉腰又挤出去了，偏头笑了一声，背地里说：
“杀光你们这些汉人才好呢。”
他摇头晃脑地进了春香楼，还是那个雅间，他二话不说直接推门而入，里头众人正在吃早饭，招呼他说：
“老三，吃了没？”
黑胖子一见他就想起自己昨天因为他的缘故被老大一通吼，拿起一个包子朝他扔去。
“咋的，你相好的把你赶出来了？整天就知道想女人，为着你，昨天大哥给我好一顿骂。”
大胡子接住包子塞进嘴里，大大咧咧地往凳子上一坐，问道：
“大哥昨天说啥了？”
一人几口喝完碗里的稀粥，回答他说：
“大哥计划着组织寨上的兄弟们下山抢官粮和军粮。”
抢粮食，这确实是他们的活儿啊，不过这会儿想抢官府的粮食怕是不成咯。
“大哥人呢？我有要紧事儿要说。”
“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哼。”角落里一个汉子调侃道，“你脑子里整天就想着婆娘，大哥可跟你不一样，你去找他说保准挨骂。不如跟兄弟们说说，昨儿晚上那尿袋子漏了几回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笑起来，大胡子连连摆手，大声求饶：
“兄弟们别笑话我老三了，你们都有媳妇儿在山上，就我一个单着，可不就盼着每回下山这两天吗。”
“说正事，大哥去哪了？”
没等人回答，昌木狄就推门而入，他面色凝重，众人见了也都收起笑脸。
“我也已经知道了。”
昌木狄拧着眉毛，盯着地毯上的花纹沉思。
怎么就这么巧，他昨天刚说了抢粮食的计划，今天就说城里混进了北周的奸细，要加强巡逻。
“什么事儿啊？”当家们一头雾水。
大胡子把自己在城墙头看到的告示和那把北周人的匕首给他们详细说了，感叹道：
“那匕首锋利无比，花纹也精细，肯定不是普通探子用得起的，我看说不定是哪个大人物潜进来了。”
他看着低头深思的昌木狄，撇撇嘴说：
“官府加强守备，进出城门也要严格搜查，大哥你想抢官府的粮食，难！”
“他们调兵营的人进城，那咱们不是正好去抢军粮吗？”有人问。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这不是更方便吗，还不用进城出城接受检查，抢完直接往寨子里运就行了。
“我总觉得不对劲。”昌木狄摇头，“负责打探的兄弟都警醒着些，看看是不是真的从兵营调了人。”
这次的行动关乎着黑蛟寨的生死存亡，他不能不慎重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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