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博士当然不知道他们两个私底下打的机锋，他笑呵呵说：“我记得之前听学生们讲过，过段时候宫里有赏春宴，到时候你们应当也能碰面。”
说起赏春宴，裴寂就很上道的把话头引到了步云霓身上。
“说起赏春宴，在下听闻需要准备才艺，不知道小姐的才艺是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是有些唐突的，若是寻常人来问，自然不妥，但裴寂这人却偏生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他这么问，旁人只以为他是好奇。
所以谢老博士也没往心里去，也好奇看向步云霓。
方才两个人在桌子下面踩来踩去，但步云霓却知道这个头让裴寂开最合适。
也知道裴寂在帮她忙。
她心里承情，立即便知道要如何行事，脸上瞬间挂出了苦恼的神色。
“说实话，我还没想好要如何做才艺，我这把嗓子，唱歌是不行的，跳舞也没好好学过，到时候若真拿这个出去，倒是给父母丢人了。”
步云霓非常低落，整个人都沮丧了起来。
“之前我一直在颍州，并不知京中会有赏春宴，故而没有提前准备，刚回到玉京就知道此事，便有些抓瞎了。”
谢老博士的子女早就故去，他又一直生活在国子监，为人还是比较单纯热心的。
见步云霓这么忧愁，他不由道：“步小友你可有其他的才艺？你说出来，我们帮你想想。”
他倒是热心肠。
主要是这个赏春宴对京中未婚的年轻男女很重要，就连他对外面的事毫不关心，也经常能听到学生们议论。
他又不傻，自然知道这关乎年轻人以后的命运。
在他看来，步云霓孝顺，懂事，又很有鉴赏眼光，又同他投缘，能帮一把自然要帮一把。
步云霓想了想，道：“我的女红其实也很一般，只有淮安绣的手艺更好一些，但至今没有寻到一幅适合的字，不知道要绣什么。”
谢老先生眼睛一亮：“你想个内容，我来送你一幅字如何？”
步云霓愣住了。
片刻之后，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这怎么行，老先生的字名满京城，我的手艺哪里般配，可不能胡来。”
谢老博士倒是说：“这有什么般不般配的？那不过是外人吹捧罢了，我的字到了什么地步，我自己心里有数。”
“写一幅字，不过两刻，不耽误工夫，”谢老博士道，“再说，我也有事想要拜托你。”
步云霓有些惊讶：“老先生您尽管说。”
谢老博士摸了摸步云霓的那幅叠叶牡丹：“你把这幅画送给我吧。”
步云霓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老先生，我这样的作品，不过是练习之作，哪里能送人？”
谢老博士道：“我出一幅字，你出一幅画，我们打平了。”
步云霓抿了抿嘴唇，也不再纠结，直接点头道：“好，多谢老先生抬爱。”
谢老博士还很欣赏她这份干脆，道：“要写什么？不如今日就写了，你好回去提前准备。”
步云霓想了想，道：“老先生，我也实话实说，我也不会作诗，自己是写不出好诗句的，既然如此，我想绣一幅成诗，只是这内容不好选。”
“我是想，既不能太过风花雪月，悲春伤秋，也不能太过慷慨激昂，选一首有意义的最好。”
裴寂方才一直站在边上没说话，此刻却忽然开口：“我记得当年老先生就是凭借一幅万民书出的名。”
谢老先生眼睛一亮：“对啊，这一首正合适。”
一说起这个，谢老先生就更高兴了：“这一次的赏春宴，宫里肯定有其他的动作，而且刚好过去十八年，倒是可以再拿出来怀念一下了。”
他是知道内幕的。
这首诗这么一拿出来，简直应景又讨巧，正中永康帝下怀。
谢老先生看向裴寂：“裴小友，你是个好心人。”
他一听就知道裴寂也知道内幕，但却把这个机会送给了步云霓，权当是初次见面的见面礼。
他们两个打哑谜，都认为步云霓听不懂，步云霓便佯装自己听不懂，一脸懵懂。
“老先生觉得万民书好？”
谢老先生便笑道：“好，来，掌柜的，取了纸笔，我要送字一幅。”
于是谢老先生便在北康书坊的二楼，当场泼墨而书，一幅笔走龙蛇，挥斥方遒的大字就写完了。
跟十八年前的那一幅字相比，谢老先生的书法功底不知高了多少个层次，更何况如今他心境不同，为人豁达，这幅字就多了几分洒脱和大气。
步云霓看着这一幅字，自己也是喜欢得不行，眼睛一直没离开过。
她自是不好点评书法大家的字，却能说一说自己的感想：“老先生这幅字，比至当年多了豁达、洒脱，也多了山河永固，海晏河清的淡泊，笔锋舒展，笔走龙蛇，真是让人一眼便能见山河之远，实在是好。”
她说的很到位。
这也是十八年来永康帝施政的结果。
边上的其他客人看到这幅字，都猜到了谢老博士的身份，不由都有些眼热，一个个夸赞起来，纷纷感叹谢老博士的书法又精进了。
谢老博士满面红光，不为了别人的夸赞，也为了自己这幅字更精进了。
心里的心结打开，知道了好友的平安，他笔下就多了几分豁达，把一直桎梏他的瓶颈打破。
“今日偶遇两位投缘小友，心情舒畅，故能写出这一幅字，现把这幅字送给小友，就当做是见面礼了。”
随着他的话，步云霓接过了那一幅字，在众人艳羡的叫好声中，羞涩地说：“多谢老先生点拨。”
之后，众人就围着那一幅画，开始细细点评起来。
在这一片热闹的气氛里，裴寂凑到步云霓身边，低声问：“这个人情，算不算。”
步云霓想了想，也小声会：“算三成吧。”
裴寂挑了挑眉：“怎么算三成？你今日来不就是为了这幅字的？”
步云霓却道：“能得到这幅字，一要感谢谢老博士豁达，二则多亏我准备详尽。”
“三啊……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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