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念夏没想到自己向303坦白是这种样子的——至少不是在这种被逼无奈的情况下。
好在303不是很聪明，它对她也足够信任。
接下来的事似乎顺理成章，303为了造成孟念夏这个身体是自然死亡的现象，它给她安排疾病。
“你想要哪种疾病呢？”
“啊，我想想。”
“要不然就胃癌吧，就你之前那个。”
“……这一点也不好笑。”
“那要什么？不然心肌梗塞？脑溢血？”303作思索状。
“唔……要不那么疼的。”
303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不管什么疾病我都会给你屏蔽疼痛的！”
孟念夏杵着下巴，随意选了一个。
一人一统就这样草率的安排好了孟念夏在这个世界的死法，这副场景诡异又离奇。
温濯玉很快就察觉到孟念夏的不对劲，她变得嗜睡，身体总是不舒服，没胃口，打不起精神……
当孟念夏再一次说胸口疼的时候，温濯玉摘下眼镜，合上书页。
他望着孟念夏，肃了神情：“夏夏，我们今天去一趟医院吧。”
孟念夏打了个哈欠，摆摆手：“不去。”
温濯玉皱眉，态度强硬：“不行，你最近总是不舒服，我们去医院查一查。”
孟念夏瘪嘴：“我觉得我好好的，我讨厌医院，我不去好不好？”
她眼巴巴的望着他。
“夏夏，我很担心你，我们就去一次好不好？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
孟念夏低头沉默。
温濯玉见她这样心脏突然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又紧又疼：“夏夏？”
他仿佛猜到了什么，声音都有些抖了，明明是那么冷静的一个人。
孟念夏状作无奈：“呀呀，你老这样胡思乱想可不行，老的快。”
温濯玉抿着唇，一声不吭，直直望着她。
孟念夏手指颤了颤，本来以为还能再瞒他一个星期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
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检查报告单，那是303给她准备好的，连着医院体检记录也有。
孟念夏把检查单递给他，身体往沙发上摊下去，挑眉冲他笑的轻松：“真是拗不过你，看吧。”
温濯玉接过来，一行一行的细细看下去，不过孟念夏想，就这么几个字，他怎么看了这么久啊？
她弯下身子去看他的脸：“喂！怎么半天不说话，不会是偷偷背着我……”
她突然噤声，因为温濯玉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砸在了检查单上，洇湿一片。
孟念夏还是第一次见他哭，温濯玉哭的克制，平时那么安静克制的人最后竟呜咽出声。
孟念夏抱住他，声音很温柔：“哭什么？我其实一点也不疼！真的！”
温濯玉死死咬住下唇，咸味的眼泪流到嘴角，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肯定很难看。
“我带你去国外，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
“可是我不想去，医生说我还有最后一点时间了，我就想陪着你，好不好？”
温濯玉没说话，孟念夏抱着他，仰起头一下接一下的吻在他唇角。
温濯玉躲开了，赌气似的把头埋在她的颈窝。
孟念夏感觉到颈窝处湿了一片，抬手一下接一下的拍着他的背脊：“这么大的人了还爱哭，羞不羞。”
温濯玉不说话。
不知到了几时，温濯玉动了动僵麻的身体，把已经睡着的孟念夏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他坐在床边，看了她一夜。
时间突然就变得弥足珍贵起来，病的人明明是孟念夏，时时刻刻都离不了人的那个却是温濯玉。
温濯玉的教师资格证已经考下来了，面试也已经过了，但他一直没有去报道，整天和孟念夏待在一起。
他和孟念夏求了婚，孟念夏没答应，但是她收下了他的求婚戒指。
温濯玉就带着孟念夏去约了一组婚纱照，他说，夏夏这么好看，不穿一次婚纱可惜了。
他说他还没见过她穿婚纱的模样。
其实他是见过的，只是只有她记得。
孟念夏红了眼，依旧在笑，她说好。
303给她开了疼痛屏蔽，孟念夏感觉不到疼痛，但她的头发一把接一把的脱落，身体瘦了下来，她去看了一次许楚楚。
现在的她竟然和许楚楚差不多了，骨瘦形消。
许楚楚疯了，一半时间清醒一半时间疯癫。
许妈妈常来看她，听护士说，有一次许焘和许妈妈直接在病房外大声吵起来了，许妈妈说要离婚……
孟念夏不敢看镜子，她已经不好看了，可是温濯玉依旧会亲吻她的额头，一遍遍告诉她：“我的夏夏最好看了，无论怎样都好看。”
孟念夏半信半疑：“真的吗？”
温濯玉眸子很真诚：“当然是真的。”
温濯玉打心底里这样想，不过他还是把房间里的镜子都收走了，他怕她会胡思乱想。
孟念夏身体越来越不好，后来只能整天住在医院，303说要走了，下一刻她旁边的仪器就尖叫起来。
她被推进了手术室。
只过去半小时，门就又开了，医生对双目腥红的温濯玉说：“节哀。”
温濯玉又哭了，孟念夏在系统空间里看着他，这次她连为他拭去眼泪的能力都没有。
这场手术在他人的眼里是成功的，毕竟它结束了她失败又痛苦的一生。
至少叶念是这样认为的。
温濯玉沉寂了大半个月，这段时间温滁日日上门，生怕他会想不开。
但他没有，他只是……还有些不习惯没有她的生活。
温濯玉在大学里当老师，他依旧在给许家找麻烦，只不过现在的许家已经是一盘散沙，不用他出手也会过的不顺畅的。
温濯玉给他的学生上课，第一节课就是移情和反移情。
“不要对你们的患者产生任何感情。”他这样说。
学生问为什么，他只是摇头轻声喃喃：“因为会很痛苦。”
“您说什么？”
“这是行业里的规定，带入私人感情的心理咨询师永远也不能成为一名好的心理咨询师。”
他和他的老师一样，站在讲台上看着青春懵懂的学生们，为他们教授至关重要的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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