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门一打开。
热浪裹着万家园湿润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王亿甜冲外头张望了一眼，没看到那辆张扬的黄色911，只是随口问道，“你的车停哪里了？”
易添星看了眼停在对街的白色卡宴，脸不红心不跳地扯淡，“我打车过来的。”
他煞有介事地抬手看了看时间，为难道，“这个点正好赶上晚高峰，打车也不方便。”
王亿甜落进他的套路里，老实地点了点头，“也是。”
她看着外头的天色，想到人家大老远冒着大雨打车过来谈工作，又辛辛苦苦找了那么多历史资料，也不容易。
反正清江丽景离这儿不远，她热心道，“要不，我送你回家吧？正好，我也要下班了。”
正中易添星下怀。
等王亿甜发动了车子，易添星才说，他今天回城南的易宅。
王亿甜愣了愣，从万家园开到城南，再开回自己家，路上再遇上堵车，至少得一个小时……
她反悔了，开半小时回家她都嫌累。
“我以为……你回清江丽景……那个……要不……我给你叫个车吧？”她立刻掏出手机。
易添星早有预料似的，立刻又祭出下一招。他垂着头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淡淡地笑了笑，那模样，简直我见犹怜。
王亿甜正在叫滴滴的手，忽然就有点软。
求你了。我心软。别来这一套好不好？
可他偏来，“好意心领了。你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回去吧……我家虽然远，又不方便打车。但雨已经停了，我等十几分钟，应该能叫到车。”
他在演戏这件事上的天赋，倒让王亿甜有点意外。
看在他那么努力的份上，她重新启动车子，“算了。还是我送你吧。”
不出意外，两人堵在了路上。
雨又开始下了。
车里播着交通广播。不断提示着晚高峰的各个大堵点，提醒绕行。雨刷在玻璃上反复摩擦。
车里很闷，车外很吵。
王亿甜把着方向盘，专心开车，几乎不说话。
气氛沉闷又尴尬。
易添星打个出租车，司机还陪着侃大山呢。而王亿甜没什么话要对他讲。
“你累不累？”易添星又没话找话。她在拥堵的道路上开了也有半个小时了，又不说话，不知道会不会犯困？
王亿甜揉揉脖子，瞟了眼导航上一路飘红的实况路线图，坦白道，“累。我不喜欢开车。遇上堵车，就更不喜欢了。”
易添星倒是善解人意，指着前头的出口，“你在前面下二环。换我来开。”
“那怎么好？”她很固执，“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做到。”
易添星笑了笑，“这种小事，你没必要这么较真。疲劳驾驶不安全。你开出前面的路口，换我来。”
最后她还是开出了路口。
“你怎么开半个小时就累了？”
两个人换了位置。易添星调整好坐椅，重新启动车子。
王亿甜连轴转了一天，如果不是送易添星，这会应该舒舒服服地在家躺平。
她闭着眼幽幽地开口，“昨晚社团吃散伙饭，一群人闹到晚上十二点多才散。今天一大早去郊区工业园看了几家食品加工厂。完了又回四时鲜督促师傅开发新菜。我现在只想回家睡觉。”
“那你刚刚还说要送我回家？”易添星无情地拆穿她，“其实，你早就想让我给你当司机吧？”
王亿甜没那么多心机，她打起精神冲他翻了个白眼，“我要是想请司机，也不会找你这种有危险驾驶前科的。我哥都跟我说了，两年前你跟人打赌飙车，翻了一辆玛莎拉蒂，还断了一条腿。”
事情明明只过去两年。但易添星回想起来，那个染着金发，不断追寻刺激和新鲜感的自己，仿佛活在上辈子。
见他不语。
王亿甜忽然有点内疚。他遭遇的毕竟是车祸，别人的苦难，不该被她拿来指摘。
她讪讪地，“对不起啊，我不该拿你的车祸说事。”
她道歉。易添星还挺意外。毕竟他身边调侃这件事的人太多，即使他不喜欢，也已经习惯。
他没觉得被冒犯。倒因为她细微之处的体恤被煨暖了心肠。
他看她的目光不自觉变得柔软，口气轻松，“没什么。你不用道歉。我的伤早好了。”
王亿甜顺口关切道，“听说，你是因为车祸才休学。当时伤得很严重吗？”
同样的问题，去年夏天也有人问过他。
他记得那天晚上的江州道路通畅，他开着车，仿佛能一直开进某个人的心里。
他像唱独角戏一样，恨不得把自己不长的人生全部铺陈在她面前。让她了解，让她接纳，让她能记住自己。
可是到头来，那一晚的亲近，不过是他会错意。
往事浮现，又沉淀，他平静地摇摇头，再也没有当时刨白内心的冲动，只是简单地说，“伤不重。在医院躺了四个月。休学也不全是因为车祸。那时候我没兴趣读书，天天跟着朋友花天酒地，时间一长也倦了。正好借着受伤需要休养。所以休学了一年，能走动以后，剩下的大半年都在四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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