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瞬间好像凝固了，成了一块巨大、沉重的铅。所有的讨论、嘈杂声戛然而止，台下人人屏息凝神。
一道低不可闻的声音瘟疫似的传开，“这林涵……是什么人？”
徐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神色晦暗，宛若一场即将到来的风雨。
他兀自扯了一下嘴角，半笑不笑地将手中的扇子合上，却卡在了中途——扇骨不知何时被他捏裂了。
江梦影表情更冷，提剑就要上去，却被一旁一直警惕着的师姐拉住了，斥责道：“叫你了吗你就出头？”
摘星台下的列位恨他恨得牙痒痒，甚至想当下一剑捅死他。
台上这位始作俑者却依旧气定神闲，嘴角一直端着个似笑非笑。
判断一个人长得好看还是伤眼，有时候光看半张脸心里就差不多有数了。
这人分明是一副端庄、温良的长相，偏偏身上带了几分邪气。怎么看怎么像是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妖魔鬼怪。
外门弟子不认得他，少数内门弟子却是认得的。
当然林涵肯定不在这个少数里就是了。
“崽。”她对原主的记忆力实在没谱，决定使用这个免费的劳动力，“帮我查查这人是谁。”
很快地，一大堆文字讯息不由分说地涌入了脑海中。
【卓心远，天外峰挂名弟子。】
【前期性格温和良善，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好人。后来被你因为私人恩怨划伤容貌，一直对你怀恨在心。】
【从此深居简出、苦练不辍，目前已经到达元婴中期。】
【性格已经由天真善良小可爱，变为阴鸷扭曲大病娇。】
林涵：“这种古早狗血的情节也会发生在我身上吗？”
“安心。”系统安慰她，“人类的审美是个轮回，现在不过恰好轮到了狗血。”
林涵对自己的演技十分自信，但对实力很有自知之明，惆怅地问：“我能打败他吗？”
系统比较了一下二者的修为：“没关系，输了你就和他结婚。”
林涵：“……”结不了一点。
风声、传闻在众人中绕了一圈，大家不说吃瓜吃得很明白，但最起码风波的主角知道是谁了。众人视线从四面八方袭来，其中蕴含的情绪多种多样。
林涵站在风波中央，平静地接受着无数目光的洗礼。
齐镜扣住她的手腕，喉结滚动，“别去。”
林涵并没有回头看他，却从他的嗓音里听出一点难言的情绪。
莫名地，她被这点情绪触动了，将掌心叠放在他的手背上，“师尊，我会赢的。”
这样亲昵的举动似乎已经超越了师徒，但是没有人指出。
齐镜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将他喜怒哀乐都冻在一起的冰层似乎被打碎了。
他有些局促，下意识想退缩，可却贪恋起这本不该得到的温暖。
林涵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正准备回头，却感受到手心蓦地空了——他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随后一块圆形、石头大小、触感温润的暖玉被塞进了她的手心。
“这块灵玉里有我封存的剑意。”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要关头能为你挡下致命一击。”
这当然不是之前那块——那块灵玉已经在霜华上君的愤怒下变成粉末了。
这是从储物戒里新拿出来的，剑意也是方才新封进去的。
她收起这块品质不凡的玉，从中感受到了齐镜未曾述之于口的心意，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一下，摸到了一片空气。
“不要去。”齐镜这时向来清明的内心已经被情绪占领了，低不可闻地说，“好吗？”
——可是不能不去。
内门大选传承久矣，一系列规则体系已经足够成熟。不去就意味着放弃，会被自动逐出内门。
去了则就意味着接受赌注，输赢后果自负。
林涵收好灵玉，忽然回头看，盯着他的眼睛问：“师尊，你在怕什么？”
“别的师尊都在为弟子找不着道侣苦恼。”她轻微地弯了弯唇角，“怎么好像就你，为这个赌注的结果一改常态、担惊受怕？”
你好像很怕我跟旁人结成道侣。
告诉我，为什么？
列列风声中，她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眉眼间却是一种张扬的昳丽，红润的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轻笑。
一颦一笑间好像有种夺目的光华。
只有在这时，齐镜才从她纯粹、天真的表象下看出咄咄逼人的美艳。
这种美让她在一瞬间内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也让她出众的外表顷刻间有了攻击性。
齐镜移不开眼，也无法做出回应。
她发现了吗？她在试探他吗？她开始厌恶他了吗？他的所作所为让她不舒服了吗？
还是——
齐镜握紧了剑，手背上青筋暴起。
还是她也对那个企图与她结成道侣的人有那么一丝不可言说的情意？
这阵刚好起风，卓心远唇边一直噙着笑意，漆黑的眸子里透不出一丝光来，像黑沉沉的深渊。
玄铁制成的面具反射出灰沉的天色，背后忽然传来一阵难以忽视的杀机。
他倏地回头，见到这位不染纤尘的白衣仙人。
齐镜面无表情，眼瞳漆黑，银色长发被风扬起，不动声色的表象下有股凛然的杀意。
卓心远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敌意，无所谓地一摆手，唇边笑意急速扩大，挑衅地比了个口型，“恨我吗？”
“我做了你不敢做的事。”
齐镜强行压下了周边的威压，收敛起神色，悄无声息地向他使了个传音符。
“你会付出代价。”
天边风起云涌，黑压压的乌云逼近。卓心远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他要是真的怕这些，也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下提出这种要求。
“不用怕。”齐镜沉默了半响，说道，“师尊在。”
他翻来覆去也就会说那么几句安慰人的话。
林涵轻轻扫了他一眼，目光钩子一样刮了他一下，随即似笑非笑地看向卓心远，漫不经心地说：“要是我赢了，你滚出流云宗。”
“可好？”
卓心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目光灼灼地说：“成交。”
【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70。】
徐辰仰望着她的背影，视线是从未有过的灼热。
他从没想过，小师妹在离开他以后，还有着这么不为人知、让人移不开眼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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