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下雪又下雨，二华的桑塔纳溅了一身泥浆。
百货大楼后面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搭了个凉亭，说是凉亭其实也算不上，更像是乡下种黄瓜搭的棚子，紫藤树顺着棚子爬，夏天绿荫好乘凉，冬天叶落又能晒太阳。
没事干的退休老人在这儿晒太阳，下棋还有才艺展示。
二华把车停在凉亭前面，打了两桶水。
“阿哥，天冷，不冻手吗？”林瑶走过来，坐在凉亭下面。
他正好拿着抹布往水桶里伸，还真别说，冻了个激灵。
“林……”
林瑶瞪他一眼。
“咳，小林，哈哈，你看我，老忘记。”二华哈哈地笑说，“冻手，怎么不冻手？不过冻手归冻手，我这心里暖和啊，它现在可是我的宝贝疙瘩。”
林瑶若有所思的说：“阿哥，你说的是，只要是心里喜欢的，宝贝的东西，即便是为了它吃点苦又怎么样，心里也是甜的。”
二华心里一阵异样，想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弯弯的眼睛，深深的酒窝，现在呢，酒窝似乎变成了岁月留下的两个圆形的皱纹。
“你看看你，我这随便说句，你倒是伤感起来了。”他不忍去看林瑶的脸，依旧背着身子擦车。
“哎，小林，这些年我看着你过来的，就和我的妹子似的，你和……你的苦，我看着呢。
你看哈，现在至少把婚离了，不是阶段性胜利么，该高兴的时候就高兴一下。”
林瑶听着竟真的笑了，康远从楼里出来，手上拿着一件外套。
“外面冷，穿成这样就出来了？”他把衣服披在林瑶身上，双手轻轻扶上她的肩膀。
哎，康经理你要不把二华当外人也行，那这凉亭里的一堆退休老人可都不是外人？
“咳咳！”
二华嗓子不舒服，康远马上领悟，放下手。
“小伙子，你这车花了多少钱？”
二华抬头，一个老大爷眯着眼睛凑近了研究他的宝贝桑塔纳。
“阿叔识货啊，要这个数。”二华比划一下。
“呦，七万！”大爷啧啧两声，又说，“七万可是一大笔钱呐，大老板！”
“不过，你这还是便宜的，小伙子，你这车在哪买的，怎么这么便宜？”
“哈哈，”二华笑说，“阿叔，还叫我小伙子呐，我这都一把年纪了。这车买的是人家的旧车，给我便宜了。”
大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围着转了两圈，见着反光镜上有点灰，他哈了口气，提起袖子使劲擦了擦。
“阿叔，您对这车有研究呐？”
“咳，有啥研究啊，我也买不起，就是看别人开的，问两句。”
二华往车头泼水，哗啦啦溅了一地。
“您要是喜欢，坐进去玩玩吧。”
“真的？”老大爷喜出望外。
“那我还能开您玩笑吗？”
二华话还没说完，老大爷已经开了门，刚想坐下去，顿了顿，抬脚看看鞋底，用手拍了两下才进去。
“你先进去吧。”林瑶拍拍康远的手。
显然，有人并不想走。
“你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不能受冻，我一不看着你就……”康远突觉说漏了嘴。
林瑶晃了晃腿说：“没事，阿哥是自己人。”
二华背着身洗车，耳朵倒是灵光，他回过身一脸诧异。
林瑶捂嘴笑，小小的酒窝被掩住，幸福从月牙似的眼里露出来。
还不等二华细问，外面突然传来皇太后的声音，林瑶如临大敌。
皇太后从百货大楼的后门出现，径直走到林瑶面前，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壮硕的年轻人。
老大爷们看情况不对，一个个识趣地离开了。
“姆妈，你找这么多人来干什么？”林瑶脸色煞白。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跟不跟我去医院？”
太阳被云遮了去，一点儿凉风卷过来，林瑶打了个寒颤，身子抖个不停。
“夫人……”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皇太后正眼都不瞧康远一下。
林瑶深吸一口气，说：“怎么没他说话的份，姆妈，我不去医院，我要和康远结婚。”
“和他结婚？呵呵，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翅膀硬了？结婚，可以，那你就滚出百货大楼，你们两个都滚，以后自食其力，爱干嘛干嘛！”
“这可是你说的，我这就和他走！”林瑶拉着康远就准备走。
“啪！”一记耳光重重落下。
“哎，你怎么打人呢，这是你女儿，她之前过的多苦你不知道吗？现在好不容易逃出火坑……”
不等二华说完，皇太后犀利地看他一眼，打断道：“梁先生，虽然你是我们的良好合作伙伴，但这是我的家事，你好像并没有资格在这儿说什么。”
一句话把二华堵得死死的。
“把她带走 ！”
一声令下，五个壮汉涌过来，康远根本没有招架之力，眼睁睁看着林瑶被架上车。
二华一看坏了，十有八九是被带去医院，他果断甩掉手里的抹布，拉着康远上车。
“走，我们追过去！”
到了医院，二华把车一扔，两人不要命地冲进去。
“夫人，夫人！您不能这么做！”康远冲到林瑶前面护着。
“我不能？那谁能？你吗？”皇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以为你是谁？别人叫你一声经理，所以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要不是我们雇你，你什么也不是，就是个上班的。
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瑶瑶不是你能养得起的，她从小过的是多好的日子，这个恐怕你连想都想不出！
你要是真喜欢她，为她好，就滚开！”
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夹着林瑶，旁边还有两个杵在中间将他们隔开，另有一个在后面看着二华。
“姆妈，我求你了！”
林瑶哭喊着，不少人出来看热闹，医院里一片混乱。
“别说了，给我架进去！”
“放开我！”林瑶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近乎于发狂，“今天我要是没了这个孩子，我明天就从百货大楼上跳下去，你就抱着我的尸体去嫁人吧！”
“瑶瑶，瑶瑶……”康远冲破两人，紧紧搂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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