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凛风毫不顾忌地穿过几乎破碎的窗纸，在屋子里兜了几个圈，将屋内残存的温度又带走几分。
“嘶……”堆着薄薄枯叶的一个角落，一个穿着单衣的女子蜷缩成一团躺在那里。
虚弱的她现在已经无力挣扎，她也知道自己随时逝去，不过，也无所谓了。
这辈子，她过够了。
干枯的发丝随意贴在她的脸上，耳边犹响起院子里稀稀的枯叶被碾压的声音。
破败的门被用力推了开来，沉闷的碰撞声里夹杂着脚步缓缓而来。
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停在她的眼前，不用抬头，她也能猜出这双鞋的主人是谁。
“二妹，我又来看你了。”那女子挑起她的头，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啧啧啧，真是可怜。”
“唉！想当年，你真是好命，嫁给了个官拜一品的夫婿，可你看，现在不还是我的？”她笑得无比恶毒。
“傻妹妹！”沈如眉脸逼近她，看着她那辨不清原来模样的脸，手指尖锐地划过那张枯木般的脸：“你以为鸣和真的是和你真心相爱？他一直喜欢的是我，我！”
“不过，不知道你等不等得到，还过十日，就是我和鸣和的大喜之日，哼！”她一把扯着沈清浔的头发，有些咬牙切齿，可就那么一瞬间，她笑了起来：“知道我和你的秦郎大婚为什么推迟吗？”
沈清浔无力地抬眼，她不想知道。
“那我告诉你，你的儿子，昨晚……死了。”那女人放低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一字一句，充满了恶毒的笑意。
什么？构儿，构儿他……
儿啊……
沈清浔眼里残存的光瞬间没了，嗓子里发出一阵野兽般嘶吼，可几日没喝水的她嗓子里充斥着血腥。
“哦，忘了跟你说了，”她停了一下，似乎想了许久：“你的生母，白姨娘的死，你还记得吗？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可此时她已经听不见什么了，耳中只是嗡嗡作响。
她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一口口生嚼着吞下去。
恨着，那双眼似乎要迸出鲜血，记住这个人，这个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人。
用尽最后的力气，瘦如柴骨的手拼命在空中划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
不，我不甘心，我不想死！
她心早已化作一片血海。
我，沈清浔，要是能重新活过，绝对要让你们这些人血债血偿……
“小姐，你醒了！”
一声盆响，水花四溅，沈清浔再次睁开了眼睛，一个小丫头惊喜地冲到面前。
“霜儿？......”嘶哑的声音从沈清浔嘴里吐露出来，这是梦里么？
我的霜儿，我好想你，你来接我了？
“小姐，是霜儿，”霜儿激动地握着她的手，一脸不可置信：“小姐，郎中都说你药石无方，我……我都以为……”
“霜儿不哭。”沈清浔伸出手想要去抹她的眼泪。
怎么回事，霜儿不是早就没了吗？可现在她怎么会在自己的眼前？
沈清浔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自己又看了看她。
“你……，我……是怎么了？”
霜儿连忙将她扶躺下：“可不能起来，你都昏睡了有十几日，快躺下。”
环顾四周，这不是在沈家听竹院里吗？
难道这是上天怜悯，让她沈清浔又重新活了过来？
“小姐，可真吓死我了，你不知道，自那日老爷寿日你受了伤，就一直没醒来，姨娘都急晕好几次了。”
老爷寿日？南周新皇登基几个月后，父亲的生辰？
沈清浔凝神想起那年，恰逢她那爹爹生辰，府里请来些戏子搭台祝寿，他们一众兄弟姐妹在台下凑着热闹看戏。
一武生舞剑舞得可真好。
可不知怎么剑竟脱了手，硬生生地插进她的身上。
想到这，她不禁倒吸了口气，钻心的疼痛让她直冒冷汗。
是了，那次她昏睡了十几日，身子也至此虚弱了许多。
“霜儿，姨娘……姨娘还好吗？”
沈清浔咬着嘴唇，眼中泛出点点涟漪。
霜儿捧来一碗温着的碎参水，说道：“这几日姨娘可是急坏了，茶饭不思的，人都瘦脱了影。”
她服侍着沈清浔喝下：“这碎参我好不容易让张婆子从外面药铺里换回来的，可盼你早早地好。”她将碗放置在小几上。
“这么大的沈府，怎么的好参也有几十根，却是一根也舍不得给你用。”
霜儿说着忍不住啐了一口。
沈清浔眼中泛着层层雾气，不，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见到你了。
“霜儿，”沈清浔模糊的双眼再也无法自抑，泪珠如雨般落了下来。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疼得难受吗？我，我现在就去叫郎中过来。”霜儿手足无措地抱着她，毛手毛脚地给她擦着泪水。
“不用，我没事，就是想你了。”沈清浔又是高兴又是激动，头一阵眩晕，胸前剑伤再次剧痛，让沈清浔难以承受这刺骨之痛，不禁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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