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豹一夜没回家，胡彩霞没来找，还可以说是王绣告知的原因。
但早饭、午饭，吴小豹也没回家吃，胡彩霞仍旧没过来，别人没怎么在意，吴小豹的情绪却明显低落下来。
若不是小可找着他，又和表舅带他去打针治病，是不是他病死在那里，娘和哥哥们都不会找他？
默默伤心了一回，他倒是掩藏着没让人看见。
只是不肯再躺在炕上睡觉，而是下炕，帮着吴老太干活儿。
十一月底了，小可赞不绝口的炒地瓜干儿，王绣想多做些，给秦乐送些去。
家里的小地瓜猴猴没有了，王绣就挑了些个头匀称保存完好的地瓜上锅烀熟，经过几个月的转化，地瓜的糖分充足，蒸出来的地瓜稀软流糖，吴小豹还没干活儿，先吃了两三块小地瓜。
王绣把地瓜皮揭掉，地瓜肉放进干净的大盆里捣成泥，再加入芝麻制作成巴掌大的红薯饼。
这种红薯饼晾干，就成了饼胚，炒脆或者油炸，又香又甜的，都特别好吃。
还没吃到，只听吴老太讲，吴小豹就馋的直吞口水了。
吴老太看着他病了一场，本就黑瘦的脸好像又小了一圈，索性抓了一大把熟芝麻，用擀面杖擀碎，加两勺白糖，让他捧着吃去。
吴小豹乐滋滋地捧着糖芝麻，先挖了一勺送到王绣嘴边：“奶奶，你吃。”
王绣抿了一小口，笑着说：“嗯，香甜香甜的，快吃吧。”
吴小豹又要去给棚屋里干活的保民表舅送，被王绣止住了。外边风大，他的感冒还没彻底好呢。
“那我给他们留着。”吴小豹说着，挖了小半勺送进自己嘴里，舌尖儿轻轻抿开，芝麻的浓香和白糖的甘甜，混合成美味的甜香，瞬间溢满了整个口腔。
他眼睛亮亮地：“好吃，真好吃！”
“爱吃就都吃了，不用给他们留。他们回来，奶奶再给他们做。”王绣说着，低头继续制作红薯饼，却没有听到吴小豹的回应。
过了一会儿，她制作了一盖帘薯饼，端起来去晾晒，一转眼就见吴小豹坐在矮凳上，蜷缩着脊背，正一抽一抽的。
“咋了这是？”王绣连忙撂下盖帘过去查看，就见吴小豹哭得鼻子眼睛通红，听到王绣的声音还连忙抬袖子抹，却又哪里抹的干净，眼泪珠子像断了线一样扑簌簌滚下来。
抹不干净，吴小豹索性不抹了，扑进王绣的怀里呜呜呜地哭起来。
傍晚，吴小豹还是回了自己家。不过，王绣让他吃饱饭才回去的。
转过天来，大队里下了通知，每户社员出一个劳力，去修理五四干渠。
吴老大不在家，只能让17岁的吴龙去。
胡彩霞跑到大队部哭嚎，说她大儿子没成年，还不算整劳力，不能顶工，结果大队长也是真心烦了这一家子，索性让人告诉胡彩霞，若依着她吴龙不能顶整劳力，那他们家还得交一半钱，没钱也没关系，明年年底从工分里扣……
他们家这一年，吴老大和吴龙前前后后被处理、一次次赔偿，工分不多，还欠了一屁股债，秋后分粮都没拿到多少，家里的口粮勉强吃到过年，年后还没着落呢。
若是明年继续欠账扣粮食，他们家不得直接饿死？
因为王绣还是农业户口，顶着一户人家，也没用人找，她带着钱去了大队去交钱，在大队部门口看到灰溜溜离开的胡彩霞。
王绣往后退了两步，胡彩霞垂着头也没注意到旁边的王绣，一溜小跑地走了。
看到王绣过来，负责统计人数的范明武连忙起身迎上来：“婶子过来了，我正想忙过这一阵家去说一声……”
王绣对他笑笑：“虽说只有我一个老婆子的户口在大队里了，但我也顶着一户人家，该咋办咋办，我出力气不行，我交钱！”
大队会计张寿长也站起身来，笑着道：“大嫂子，你们家秉礼是烈士，你是烈士家属，属于优待对象，不用交钱。”
王绣看向范明武：“真有这规定？”
范明武点头：“对，一直是这样的。”
王绣这才把拿出来的手绢包装回去，笑道：“那行，那我就不耽误你们工作了，回了。”
说着话回头就走，只是范明武在张寿长还有几个民兵都看见了，王绣回头的功夫，眼圈儿都红了。
这份优待是她家儿子拿命换来的，若是能够选择，大概没人愿意要这份优待，都愿意自家孩子好好活着。
一群大老爷们儿心里都酸酸的，大队长披着件军大衣走出来，手里捏着烟袋也没抽，默默地看着走出大队部的王绣，轻轻叹了口气。
“要是都这么省心，咱们的工作就好做了。”张寿长感叹。
大队长咳嗽一声，道：“这老太太还有后福呢！”
众人皆是一愣，咂摸片刻，也都咂摸出些味儿来：吴老太虽说没了儿子，但儿媳妇是个有良心的，也孝顺；最重要的是傻孙女好了后，比一般孩子可聪明太多了，又懂事贴心……吴老太身体保养好了，将来还真是能享上孙女福呢。
吴家这会儿却不太安宁，有两户参加蘑菇栽培试验的社员心急火燎地跑了来，因为他们家的基质上，长出了黄色、绿色的毛毛。
两家人都急了，忙天火地的跑来找保民：“快去俺家给俺看看吧，别人家长的都是白毛，俺家咋成了黄毛、绿毛啦？”
保民擦擦手就走，却被另一家拽住：“我家的都黑了，还发臭，比他家厉害多啦，先去给我家看看……”
“先去俺家！”
“先去我家，我家的严重，不去看就都烂了，那可是十几块钱买的……”
“你家花钱，俺家就没花钱吗？”
眼瞅着两家吵吵着就要动上手了，保民却甩脱两人往回走：“你俩先打，打出个输赢来，我再去看。”
那两人都被他这操作给震懵了，愣怔片刻，才瞪了对方一眼，一起跑上去求保民，说不争了云云。
保民这才拿了自己的书包出门，一边走一边心里盘算着，究竟是什么问题呢？少量杂菌污染还能救一救，若是污染的厉害，就只能报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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