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婷早已从一开始发现肖涵得病的悲伤走出来，现在一门心思在对肖涵进行干预和治疗上，思考问题也理性了许多，她也不与肖母争辩，径自道：“艺多不压身嘛，多学多考总没坏处。”
“而且，你看肖涵这傻乎乎的样子，以后除了机构老师的干预治疗，更多的还是需要家里人持续不断的干预。”
肖母许是心情不佳，听到徐书婷说肖涵傻，又忍不住道：“谁说我们宝宝傻了？你看他那眼睛，多有神，哪有一点傻气？”
肖俊也看向肖涵。确实如肖母所说，肖涵这种病虽然也是脑部疾病，但若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又看不出丝毫傻气和痴呆的样子；他那眼睛，又大又圆，眼神中偶尔还透露出一点淘气的神采。
徐书婷见肖母说话语气不对，便乖乖住了嘴；待过会儿肖母回去厨房了，她才趁机对肖俊道：“我把这课程链接发给你，你有空也给我好好看看。最近到半年度了，事情多，我估计没空看。”
肖俊点点头。
晚上吃饭的时候，徐书婷不敢多说，生怕那句话惹肖母不高兴了；肖俊看着肖涵拿着勺子在碗里瞎翻，心中郁闷，也不说话。
肖母看他们都不说话，主动开口道：“上次跟你们说的那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肖俊抬头，一脸诧异，道：“啊？什么事？”
肖母气道：“再生一个。”
肖俊听了，立马耷拉下脸来，“现在宝宝这种情况，怎么生啊？”
肖俊不想生，倒不是考虑现实经济的因素，他更多的是考虑到如果真的再生一个，才是对肖涵最大的不公平——便是他自己，都不敢保证，真的再生一个，以后能对两个孩子做到一视同仁，毫无亏欠。
便在这时，一直闷着头的徐书婷抬头，道：“妈，不能生。我刚刚听那课上说，如果第一胎是自闭症，再生二胎的话，也患自闭症的概率有百分之十到二十。”
肖俊扭头问道：“真的？”
“嗯。”徐书婷放下手中的碗筷，把手机拿出来，翻出那节课，拖动一下进度条，给肖俊和肖母看了看。
这段讲话时间不大，也就一分多钟，肖俊和肖母看完，脸色都冷了下来。
百分之十到二十，看数字倒不大；但对于生孩子这种大事来说，风险就极大了。
肖俊虽然也不同意生二胎，但那是他的自由选择，可如今，便是选择权，他都几乎被剥夺了，心中不由一阵苦闷。
肖母的脸色变了数遍。她一直主张再生一个，想法不可谓不深远。
首先，中国人讲“养儿防老”。肖俊作为她的儿子，可以为她和肖父养老送终；可想象一下多年以后，肖涵是否能生活自理并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都是个问号，又有谁来送她的儿子最后一程？
其次，随着时代的进步，肖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早已转变，心知生男生女都一样；但虽然男女一样，却总要有个男孩或是女孩延续血脉。凭着肖涵的病症，以后想要娶妻生子已是不可能，若是肖俊不考虑再生一个，那他们家的传承，便在肖俊这一代，彻底断了！
肖母虽然极力主张肖俊他们再生一个，但若是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她也是不敢。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能皱着眉问道：“这个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们再查查。”
肖俊也不敢相信这种说法，赶紧掏出手机查了查，刚刚看了几页，便灰心地放下手机，叹了口气。
肖母看到他的表情，心知生二胎这个想法，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忽地，她脑中灵光乍现，道：“要不你们去领养一个吧？”
提到这个，肖俊和徐书婷对视一眼，眼中隐隐泛着光——这个他们倒一时没有想到。
领养一个小孩，虽然不算尽善尽美，起码从情感角度讲，他们能够参与到一个正常小孩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享受天伦之乐；从功利角度出发，以后有个能帮衬照料肖涵的兄弟姐妹，有个能陪逐渐老去的肖俊和徐书婷走完最后一程的亲人。
听到肖母的建议，肖俊激动不已，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饭也顾不得吃了，赶紧拿出手机，查查领养的相关政策。
谁知，刚看了不到一分钟，他的脸色便极为难看，手机往桌上一丢，仰靠在椅子上，看着屋顶，一言不发。
徐书婷拿过他的手机，也是刚看了两眼，便脸色一变。
肖母看他们的模样，不禁急道：“怎么了？网上怎么说？”
徐书婷艰涩道：“网上说，必须没有孩子才能领养。”
肖母一听，呆住了。
除了肖涵懵懂地东看看西望望，其他三人心中均闪过一丝不解和愤懑。
领养政策的其他条件，肖俊可以理解，但是没有孩子为什么必须是领养的前提条件？
肖涵的这个病，理论上应该是遗传基因问题；但即便是筛查基因，也无法确定这个问题到底来自肖俊还是徐书婷。这种情况下，他们即便是离婚重新组建家庭，依然无法摆脱这个噩梦和风险。
中国目前有千万的自闭症家庭；除了自闭症，还有其他各种大家熟悉或是不熟悉的遗传性疾病家庭；难道这些家庭的父母，便永远只能沉浸在子女身患重病的悲伤之中，无法再抚养一个正常的孩子吗？不配再拥有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了吗？
肖母本来提了一个对于他们家庭来说，精神和现实最好的出路；但是现实，又一次打了他们一个耳光——他们刚刚燃起的希望，不到一分钟便宣告破灭。
仿佛是无边的黑暗，再次将这个家庭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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