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映摇头，“没，微臣是人不是神，什么都没猜出来。”
老皇帝气笑了。
斜斜往椅背里一靠，十指交错，皮笑肉不笑地道：“行，算你没有猜出来。那你现在看看吧，看看那些人的供状再说。”
狄映依旧摇头。“有陛下您亲眼看过就可以了。微臣没必要看。”
老皇帝：“你仍然认为、朕不会处理他们？”
狄映扯了扯嘴角，拉出个假假的笑容，不回答。
老皇帝闭了闭眼睛，沉声道：“看看吧。这一次、朕不会轻易饶恕了他们的。张氏兄弟、已经入了宫狱司，没用了。”
“陛下英明。”
狄映闻言立刻拱手躬身，大声夸赞。脚下却就是不挪动半分。
老皇帝：“……”
她瞟了狄映一眼，决定不跟丫磨叽嘴皮子了，直接就道：“那个人，还不能动。此案会牵连甚大，要是杀他、就会杀一大片。”
“了解。”
狄映再次扯了扯嘴角，然后再一拱手道：“那没微臣什么事儿了。微臣没看、什么都不知道。微臣还要赶往陇右道、这就辞别陛下了。望陛下龙体安康、护佑国朝长治久安。”
说完，就退了下去。
老皇帝没有出声挽留。
此案目前已经受到惩处的人里、无论是内务府、还是张氏兄弟，都只能算得上是小鱼小虾。
真正被他们供出来的大鱼大虾、老皇帝还不能动、也不想动。
“动了，国基就该摇晃了。”
出宫后坐回马车里的狄映，听到谢净在问案子的结果，便叹息着说了这么一句。
看着谢净充满疑惑的眼神，狄映动了动腰，端起茶盏，慢慢品着，慢慢说着。
“张氏兄弟，和内务府勾结。他俩一旦住在宫中，内务府就会将各类赝品、流水阶儿似的给送进去。
之后，张氏兄弟俩就会假意发作、将那些假的统统打碎。碎片由他们的心腹之人收拾走，交还给内务府。
内务府再将那些碎片、集中做了销毁处理。账面儿上、做得干干净净。真正的物件儿、再被人偷运出宫。
有高手将那些物件儿外面的、内务府的印章痕迹消除。之后，那些物件儿就会流向各个官员的府邸。
甭管那些官员是收受的、还是自己去当铺等铺子里自行购买的、还是互相赠送的，他们都会在有意无意中、就沾惹上了此事。
总之……牵扯太广了。”
“我知道了。”
谢净点头接口道：“内务府的太监总管、上头还有个内务府府监。府监大人就是武承伺。
武承伺围着张氏兄弟鞍前马后，而张氏兄弟得宠以来、收到的、得到的、大部分都是不能变成银钱的。
他们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偷梁换柱的主意。”
“不止他们，”
狄映茶都喝不下去了，他放下茶盏，躺下。
“价值数千万两白银的物件儿流出皇宫，这事情太大了。张氏兄弟不止会拉扯上武承伺，还会拉扯上、另一些想讨好他俩的人。
比如武穷思、韦氏、太平公主……等等。
你想啊，远在冀州的刺史、手上都有了那么几件，那这大都城里的、三品以上的官员们手里呢？有多少呢？
盯着上面那个位置的人、想要拉拢出自己的势力，钱财、永远都是缺的。
朝廷上有几个清官啊？就算是清官、也会被无意中卷进去了好吗？谁家过个寿了、收个礼了，事儿就来了。
哪怕好友之间互相馈赠呢？一不小心就会中招。像易永思一样。
所以，这一次，我不能怨陛下不追究。
真要追究的话，朝堂就空了，国基也就会随之不稳了。”
“那凶手为什么要杀陶俊飞？”谢净不忍见大人那伤痛之色，就换了个话题。
狄映听问，表情古怪。
“提起这个事儿啊，估计现在凶手的肠子也悔青了。陶俊飞摔了一地的物什是吧？不懂古玩摆件儿的人、认不出来真假。但只要懂行的人、就一定能认得出来。
内务府的人听说陶俊飞摔了东西、一准儿就守着、想随时进去把碎片收拾走。
可能还会高兴、又有一个人帮他们摔赝品了。
当然了，陶俊飞的出现、恐怕也是让张氏兄弟感觉到了危机……”
“所以凶手是张氏兄弟安排的？”谢净脱口而出。
“应该就是他俩了吧？所以陛下才会让我看供状。因为如果凶手的幕后是武承伺等人，陛下是不会让我看的。
张氏兄弟已经被陛下给废了，陛下不怕我看，反而是想藉此告诉我：她有处理人、且是狠狠地处理了。
更是想告诉我：假古玩的事情、我不能再追究了。
这是她的理由，她想让我知道。”
彭凉这时插话道：“陶俊飞的死、大人您是怎么看出来其不是自尽的？而您又是怎么推算到这一切的？”
“很简单啊，”
狄映伸了一个懒腰。
“陶俊飞手腕上的伤口，看着是自外而内，无论是刀痕的倾斜程度、还是力度以及深度，都像是一个人自尽给造成的。
凶手甚至都没有犯普通凶手会犯的、那种自内而外的傻瓜似的行凶错误。凶手杀人前还记得自后抱扶住陶俊飞的身体、再把凶器塞进陶俊飞的右手、再握住其右手划向了其左手手腕。
认认真真地制造出了一个自杀的假象。
可凶手考虑到了刀痕、却没有考虑到他自己会留下握痕啊。陶俊飞那时候是人事不知的吧？
其昏睡穴上有一点点红痕，是被凶手给点出来的吧？那人事不知的陶俊飞、被凶手摆弄的时候，凶手就无可避免地会抓握其肩膀、才能坐去其背后、让其靠在自己的胸前、对吧？
还为了要用力，就抓握过陶俊飞的右手、和左手腕，那自然就会留下痕迹了。
使那么大力割的呢，不用力怎么行？
加上陶俊飞刚进宫的兴奋心理，就更排除了他是自尽的可能。
综上所述，我们已知陶俊飞是他杀。那么，就要找凶手的行凶动机了。
陶俊飞之前只是个戏子，是被武承伺给挑选后送进宫来的。武承伺选中他后、肯定还会在自己的府中调教他几个月。毕竟要伺候的是陛下嘛。
陶俊飞能有什么机会得罪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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