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孔家，程淼淼就先睡着了。
她本还觉得今日没有多累，想必应该能撑着回去后和纪淮一起看看河图洛书的情况，结果眼睛一闭一睁就直接到了第二天，她睁眼看见陌生床幔的时候还愣了愣。
程淼淼揉着眼睛坐起来，发了会儿呆才起身下床。
打开门就看见纪淮站在院子里，孔宣那只杂毛绿孔雀则是蹲坐在石桌上面，模样看起来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任谁也联想不到那日嚣张的孔雀公子身上。
她刚一走出来，院子里的一人一孔雀就看了过去。
程淼淼从善如流地挥手打招呼：“哥，你昨晚怎么没喊我啊？”
“既然都困得睡着了，那便睡吧，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
纪淮轻笑着开口，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用早饭。
孔宣非常有眼力见地跳下桌子，踩在了凳子上，那双黑色豆豆眼一直跟随着她的身影，见她过来之后便挥了挥翅膀，空荡的桌上顿时布满了食物。
孔宣讨好地朝她笑了笑。
程淼淼意外瞥他一眼，颇为受宠若惊：“傻了？”
“……”
纪淮淡声道：“不用管他。”
程淼淼揉着鼻子噢了声，挑了几样最感兴趣的东西吃了起来，白粥入嘴后便发现了不对，这股味道她熟悉的很，应当是用她拿出来的粮种种出来的。
孔舸的动作倒是很快。
见她喝完了一碗粥，纪淮又给她夹了几个饺子，但这个饺子的馅她不是很喜欢，只吃了一个便停了。
见状，纪淮便将她盘子里的饺子拨走，又夹了块蛋饼给她。
程淼淼只咬了口便眼前一亮。
等她终于吃饱了，纪淮这才像是闲谈似的随口道：“昨晚玄琨将整个玄武殿的人都召集了过去，挨个试了试，结果试出来不少体内黑气极重的人，都送过来了。”
“好，那我待会儿去替他们拔除黑气。”
程淼淼点头，捧着碗奶茶吨吨地喝了起来。
喝完之后咂摸了两下嘴，这里的茶叶没有人族炮制过后的香，但胜在奶质优秀，故而喝起来倒是颇有别的滋味，这个也可以带回去给阿娘喝一喝。
末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粮种呢？开始种了吗？别的地方送了吗？”
纪淮笑着给她递帕子，颔首道：“昨天便已经种了两轮，今日便要将其他的粮种送往各地，只是量不够大，孔大人想问我们要更多的粮。”
“这样啊……”
程淼淼擦了擦嘴，不假思索道：“那就给他们，但不是我们给。”
孔宣困惑地歪了歪脑袋：“啾？”
“山海西南这一块我们做的已经差不多，也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等回去之后看小淮村那边谁有空，让他们把囤积的粮食从结界入口运进来，再由毕方接应，玄武殿这边也可以派人接应，这样应该暂时够用。”程淼淼有条不紊地说道。
她瞥向在旁边的绿孔雀，伸手摸了下它的小脑袋。
纪淮和她想的差不多，便起身道：“先去花厅把送来的人解决完，再去找玄琨，接着我们就回家。”
回家俩字说出来，程淼淼只觉得莫名酸涩，眼前浮起一层雾气。
按照山海时间来算，她离开家也不过十日左右。
但此时却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程淼淼偏过头眨了眨眼睛，眼前的雾气散开，她深吸了口气，跳起来催促道：“那我们快！等见完玄琨大哥，我们还要上街去买些特产给阿爹阿娘带回去呢！”
她连忙去拉纪淮的手腕，直接往花厅跑去。
孔宣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追上去。
…
玄武城内几乎全部妖族都妖丹有异。
但被黑气蒙蔽得眼盲心盲的人的数量却不多，像孔舸这样的主事人基本没一个出事的，他们只是被影响了妖丹，而受操控的事他们手底下的人。
程淼淼在拔除黑气的时候，就认出来其中有三四个熟面孔。
他们是昨天被带去迎接玄武的。
这些人如今身处的都是一些如关卡般要紧的职位，负责往底下派送任务，玄琨自从后山出来后就开始连夜接受新东西，不过最要紧的粮种一事他也没忘记。
今早将人召来一查，就发现粮库居然空了一小半。
而昨天孔舸他们商量了一整天也没将各地究竟要送多少粮种定下来。
幸好玄琨查得足够快才将粮种追了回来，也就是这时才发现竟然是孔舸这群主事人的心腹偷的粮种，玄琨妖丹有异，这一查当真让他查出来几个人。
程淼淼将这些人的黑气该吞噬就吞噬，该拔除就拔除。
等做完之后便没再放在心上，只让柳姣有空往玄武殿传个消息，若是玄武殿今后有什么把握不定的事尽可来寻她，前提是分粮一事必须办得妥帖。
程淼淼不愿意自己辛苦培育出来的东西填了别人的腰包。
而她心心念念的妖众却分文不得，如今人人皆知山神现世，倘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当真应了那日在清风客栈当中有人所言？
——‘不过是一群连山神也不眷顾的下等妖族罢了。’
若是此事办得不公允，只怕隐藏在各地的反山神信徒就要趁机起事了。
山海情况已然恶化至此，程淼淼不想他们反而将经历用在内耗之中，可偏偏黑气防不胜防，这偌大的玄武城，也不知有多少被暗中操控的人。
纪淮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想帮玄琨一把？”
“昂。”
程淼淼学着见到的那些乡绅将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走了几步。
但很快又一步步地退了回来，站在他的身边，垂着眼看着脚上这双靴子的靴面，上面绣着一只正在扑蝴蝶的猫，是她央着阿娘非要给她绣的。
半晌，她才闷闷地道：“原先我只想着要让整个山海的妖族都吃上饱饭，我以为这件事很容易，就像小河村的村民们一样，如今连着县城也富庶了起来。”
“可来了山海之后我才发现不对。”
“这里与小河村不同，也与抚宁县不同，甚至和人间之法都全然不同。”
在外界时，自有法度在那儿平衡诸事。
程淼淼想做什么都可以照着前人走过的路去走，可山海什么都没有，反而全是阻碍。
她很担心自己为妖族民众所做的一切，最后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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