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天气突变，早上，整个西山村都披着冰霜，树枝上白了，萝卜叶白了，残存的禾根白了，褐色的土也白了…，大地万物一夜苍老，都长起了白花花的胡子。
罗平安一大早接到第五巡视组古组长的电话，在安排了今天的施工任务后，现急急忙忙赶往县纪委，接受古组长的问话。
该来的总会来，自从上次常务卢卫华告诉他最近几天第五巡视组古组长会找他谈话，要他做好思想准备，他就一直在做接受古组长问话的准备。
卢卫华就他接受问话此事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要求他回答古组长之前，想清楚再说，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一个字都不要讲，关键是不能供出卢卫华的事，否则，他签字的事彻底黄了不说，可能还会遭受更大的惩罚。
就在找卢卫华签字的第二天，牛主任破天荒的请他吃晚饭，地点放在华富农庄，这档次有点高，可见牛主任这次下了血本，表现得诚意满满。
他去了后才知道这顿饭就是鸿门宴，牛主任表面上和和气气，大打感情牌，说自己在安全经费审批上安全检查尺度上帮他出了不少力，实际上暗藏杀机、警告重重，要他放聪明点，不要在古组长巡视问话他的时候，交代他给了牛主任十万块钱的事，说出牛主任在半山花园包养情妇的事，以及在金桥街到金桥温泉防护工程参股入股的事…。
牛主任最后说，要是我进了笼子吃牢饭，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我也会把你工地上挂靠、关键岗位人员弄虚作假、工程质量以次充好的那些破事全说出来，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当然，还有其他领导也找他谈过话，他们并没有给他压力，纯粹是走流程而已。
综合业主方面对古组长问话一事的反应，他陷入了两难境地，究竟是坦白从宽好？还是沆瀣一气隐瞒的好？
如果坦白，肯定会引起交通运输局大地震，有多少领导会倒下，他也算彻底得罪了他的财神爷部门，金七公路改建工程彻底没指望了。他一个商人，不就是为了图利而来追润而为，辛辛苦苦白忙一场，还不如在家卖红薯，怎么能甘心如此收场。
如果隐瞒，这些害群之马得不到清除，业主这边的官场依旧浑浊不堪、藏污纳垢，会让不少企业遭受和他一样的莫名损失和阻力。也就是等于他间接助长了歪风邪气，狼狈为奸。他虽然没有孔圣之德，但有一颗知廉耻扞正义之心，果真替这群害群之马说话太不值得了。
这些天做的准备更多的是如何组织语言回答古组长的问题，把可能问到的某一个人联想到，把可能问到的某一个点触及到，然后，情景交融的设计好回答的思路，走中庸之道明哲保身，就是少说不说为妙，非得说那就捡不重要的说。他的思维不知不觉中屈服在了某些领导的淫威之下。
罗平安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古组长指定的问话地点，即第五巡视组纪检室，他坐下来没多久，古组长和一名拿着巡视笔录的工作人员一起进来了。
没有任何寒暄，古组长直接进入问话主题，另一名工作人员做笔录。
“作为巡视组的代表，我将以公正、客观的态度进行问话。请提供相关信息以便我了解情况并能够准确地进行问话。
在问话过程中，请提供详实的回答，并确保你的回答真实可信。问话的目的是为了了解情况、搜集信息，并可能协助解决问题。请配合和合作，遵守问话流程和规定。
如果你有任何疑虑或需要进一步的解释，可以随时向我提问。我会尽力提供帮助和回答你的问题。”
“平安同志，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那我正式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
这一番开场白操作之后，由古组长主导正式进入了问话环节。
“我们在交通运输局的巡视举报箱里，发现了一份实名举报牛德胜违法乱纪的信件，举报者署名为曾芳，其中有一些事情牵涉到你，所以找你过来问话，此事事关牛德胜违法乱纪的证据，希望你如实回答。”
“我一定如实回答。”罗平安此时心里惴惴不安起来，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稍不留神，用词不当，都可能让自己深陷行贿的漩涡，栽在他送给牛主任的十万块钱上。
“曾芳认识么？”
“我只见过一次面，算认识吧。”
“在哪见过她？”
“半山花园一栋别墅，别墅名……，叫……，我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你好好回忆下，把时间、地点、人物…，都简单的描述一下。”
罗平安想了一会，然后把那晚的经过复述了出来，稍微加工了一点。
“你所说的情况，验证了我们的推断，曾芳就是牛德胜包养的情妇之一。”
“之一，难道他还有…”罗平安不敢相信，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们纪委只讲证据和事实，不会编造。牛德胜给另一名叫素素的情妇十万元钱，他说是找你借的，罗平安同志，他说的情况属实吗？”
“这…，这…，”罗平安一时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潜意识里还是想维护牛主任的，可是，在古组长严厉的神态下，在纪检严肃的场合里，他认为自己不能说假话。每一个问题真是要了他的命，谁叫他患得患失的地方太多。
古组长呵斥道：“有什么好这的，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开场白都跟你讲得清清楚楚，请提供详实的回答，并确保你的回答真实可信。记住，真实可信。如果你屈服于某种压力，隐瞒情况，捏造事实，你将承担相应的后果。”
“那十万是我借给他的。”
罗平安终究没有摆脱华富农庄那餐鸿门宴的余威影响，横下心做了有利于牛德胜的回复。
“既然是借给他，请出示你的借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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