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栖走到病床一侧,停下来,摆好小车。
病人平卧在床上,抬高的脑袋刚刚落回枕头。
他倒是没有穿统一的黑服,而是按照医院规定穿着常规的病号服。
岳栖来之前,为谨慎起见,她大致翻看了下18床的病历,患者,三十岁,右肾切除,多处软组织损伤。
岳栖抬起眼,快速打量了下这个病人。
男子脸部线条清晰,眼神凌厉,额头上落着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
他唇角漾起,此时正在微笑,然而,他的笑容带着一股子凶狠,并不能使人感到舒缓友善。
总之,这个男人,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岳栖温文有礼地嘱他躺好,低头利落地整理器械。
“贵姓啊?医生,以前没见过你。”男子语带好奇地问,“这个科还有这么年轻的女医生呢?”
还算正常的话语,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变得极具压迫感。
岳栖的发间隐隐渗出薄汗,她十分担忧自己资历太浅,被派来给他换药会被嫌弃,从而惹怒他。
顿了一瞬,她急中生智。
“我是岳医生,因为古医生有急诊,所以才委托我来给你换药。”她攥起手心的薄汗,微微笑道,“放心,我很熟练的。”
来18床之前,岳栖有预想过需要隐瞒自己实习生的身份,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将工牌取下塞进口袋里。
没想到,还真就派上用场了。
此刻,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朝向病床的方向,紧盯着即将给蹇哥换药的女医生。
岳栖轻手轻脚拆开换药包,顿了顿,鼓足勇气转头。
“你们先全部出去吧——”
“最多留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她遵照原则,发出了作为医生的指示。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一片静寂。
黑衣人们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所有人都没有动。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团团尴尬,以及些许压迫。
岳栖发间渗出的薄汗已经凝聚成滴,下一秒就要滑落。
她绷紧头皮,感到无能为力,只好又转回去,沉默着继续整理。
一片鸦默雀静。
忽然,男病人身体挪动,清了下喉咙。
然后,他沉肃又冷厉地开了口。
“你们在这儿,医生也不舒服。”他命令,“都先出去。”
男人话音甫落。
黑衣列阵像是得到了务必遵奉的指令,全数转向房门,排着队鱼贯而出。
最后,只有一个站得离病人最近的男子留了下来。
岳栖肩膀塌下来,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再有被监视的感觉了。
黑衣人们阴冷的目光,说实话,害得她后背一阵阵发凉。
18床病人的身上除了已经换过药的手术伤口,还有多处皮外伤和瘀伤,有的做了简单包扎,有的只是暴露着。
岳栖虽然不安,但手上却没有失了分寸。
换药的过程轻柔、细致,挑不出瑕疵。
“谢谢,岳医生。”病人很满意。
貌似,也不是很可怕!也没有那么难搞!
一切顺利,持续忐忑的心跳终于慢慢地恢复如常。
岳栖收拾完,推着小车向门口走,忽然听到病人说,“岳医生,慢走。”
她应声回头示意,察觉到男人灼灼的目光,这道目光似乎从换药开始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不曾移开过。
女医生心头一紧,回过头快走两步。
打开门,乍然瞧见门外的情形,岳栖不禁又愣了一下。
她看到那一大群黑衣人就成堆地堵在病房门口,一眼望过去,黝黑黝黑的,个个凶神恶煞一般。
岳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壮着胆,侧颈冲向床上的男病人,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话。
“其实,病房里最好不要留这么多人。”
“... ...”男子听完,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射过来的目光森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岳栖暗暗打了个激灵,正要识趣地赶紧溜掉。
男人却又突然开了口,“好,我知道了,不好意思。”他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和气,“我让他们回去。”
留在他身边的男子抢道:“蹇哥,这是老大让安排在这儿照顾你的。”
病人劲气十足的眼神扫过身边人,“别说了。”
男子立即闭紧了嘴巴。
给所有病人换完药,岳栖在护士站旁边洗手,古庄从办公室出来,一眼瞧见她,急忙凑上来。
“阵仗如何?”
岳栖诚实答:“很浮夸!”
“据说替他们老大挡了枪。”古庄的表情更浮夸。
岳栖点了点头,“怪不得。”
用命搏来的排场,怨不得能劳师动众,造出这么大的声势。
古庄接着问:“顺不顺利?”
岳栖又嗯着点头,神色还算轻松。
古庄放下心,“谢了。”他比出大拇指,笑吟吟转身离开。
*
一周又一周,时间过得飞快。
女医闹事件后,洛鲸贝和岳栖之间,除了工作上的指导以及配合,其余再没有特别的相处。
要岳栖做菜的事,洛鲸贝似乎也忘却了,再也没有提起过。
有洛鲸贝手把手地讲解指导、传授经验,岳栖完成临床事务越来越得心应手。
她发现在洛鲸贝面前,自己不自在的时候越来越少。
因此,她对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不再一下子就变得疏离冷漠。
当然,岳栖只是被动地在洛鲸贝的温柔和谨慎中接受融入这一切。
然而,洛鲸贝却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伤害更不会轻易被抚平。
对于这个他曾经带着矛盾的欲望欺负过的女孩,他只能稳扎稳打、厚积薄发。
但求有一日能攒够人品,他能重新获取她的信任。
只有那样,他才有机会更进一步,而不至于令她变本加厉地反感、远离自己。
洛鲸贝捶着胸,从值班室的柜子里拎出一瓶无糖可乐,拧开盖,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
这几日除了上班,还要准备申报副高的资料。
最近熬的夜实在太多,他精神有点不济。
明天要上交申报的材料,却被他放在家中餐桌上,一早出门时忘了拿。
今天又是值班,整天都回不去,洛鲸贝寻思着,只能明天下班回去取,再赶回来交上了。
他唏嘘了会儿。
可乐的甜味返上舌尖,男人眉头一纵,不禁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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