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被男医生意味深长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脚下不由得动来动去，嘴上继续忿忿道：“之前的医生是不是还是有错的？是不是还得负责任？”
他窥视着男医生的态度，下意识消停了须臾。
再开口时，他将语气放得软和了点，眼角的皱纹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笑意。
“你和我说一说，洛医生，我了解一下，不给你找麻烦。”
洛鲸贝不作声，继续保持沉默。
一冷一热，两人之间的空气又僵了几分。
男医生的眼神极具压迫。
老头的脸色忽青忽白，似是等得越来越不耐烦。
又过了半晌，就在对方再也憋不住的当口。
洛鲸贝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始回答他。
“我不是怕你给我找麻烦，而是，我作为你的主管医生，只会跟你说我针对疾病给你制定的治疗和复查方案。”
“其他的问题，我一概不会回答。”
洛医生态度平和，然而却坚定不容驳复。
老头耐着性子听到最后一句，眉眼即刻吊了起来。
做医生的人，就是只会读书的死心眼。
看来，示弱、讨好根本不顶用，还是得蛮横、强硬才能有机会。
俗话不是说吗，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老头脑子转着，脖子梗起来。
说干就干，说横就横。
刹那间。
洛鲸贝眼前的唾沫星子有如倾盆大雨，哗哗啦啦伴着雷声滚滚溅落下来。
“我是病人，你是医生。”老头音量轰耳，“我问你问题，你咋能不回答？你这什么烂态度？我问的是病，是我的病。”
“他妈的，咋就不能回答？”
“你这个医生，是不是缺德？”
老头剑拔弩张，喷出的字字句句，尽数火药味十足。
死脑筋的白面医生，在他的暴躁威吓下，十有八九一会儿就要怂了。
老头眼廓皱缩，浑浊的眸子冒出两团猩火，始终狠狠瞪着目标人物。
对比老头干涩凶戾的瞳膜，洛医生不声不响觑来的目光，淡漠得如同未加盐的清汤。
他冷冷冰冰一张脸，丝毫不为对方的粗暴买账。
“我是医生，不是法官。”面对老汉的盛怒，他不慌不忙，沉静压制，“我只管治病救人，该尽的责任，我决不推卸，不该我判断的，我也无能为力。”
一席话，惹得老头额上的青筋瞬间暴出两根。
他再也克制不住了，跳起脚，粗声粗气地发泄。
“害了人的医生，你们还包庇。”他一只手臂探得老高，食指冲天，“行，你不管，那我就去找法官！”
周遭的空气都在老汉的叫嚣怒骂中染上了气性。
以两人为中心的一米圈子，温度在不断地向上攀升。
两个当事人的脸颊，都有越烧越红的架势。
附近有医生渐渐围了上来。
洛鲸贝凝神静气，合上手中病历，猛地一下，冷锐起身。
老头倏尔惊慌，赶紧向后退了一大步。
他原本还想继续退，却发现男医生并没有进一步的疑似暴力行为，他才在原地停下站稳，跟着还故意挺了挺身板，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洛鲸贝觑见了老汉的全套小动作，他视若无睹地整肃了下身上的白袍。
而后，男医生郑重其事地正面对向老汉，口吻殷切。
“老先生，我只劝你一句，尽快治疗。”他说，“你这个病，已经不能再耽误了。”
语毕，洛鲸贝经过病人身侧，大步流星离开了办公室。
老头回身盯着男医生远去的背影，嘴巴咕哝道：“什么东西！嘴巴搞这么严。”
*
隔天，刚过六点。
老头在走廊上窥到洛医生的身影进了医生办公室，他急忙跟着闯了进去。
一进门，他就开始嚷嚷：“洛医生，我要出院，快给我办。”
洛鲸贝刚在值班室换好衣服，进办公室拿水杯的功夫，就被风风火火的老汉拦在门口。
洛鲸贝望着他，疑惑道：“你不治疗了？”
老头绷着脸，破罐子破摔的语气，“不治了，没钱。”
洛鲸贝沉思了片刻，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淡淡道：“还没到查房时间呢，你先回病房等着。”
他需要审慎地考虑下，如何才能劝服这个倔强又偏激的病人。
老头不干，赖着不走。
他伸出手臂挡住洛鲸贝的去路，“我等不了，我还要找关系去打官司呢！”
老汉肚子里的气都快憋炸了。
他总要做成一件随心所欲的事，好让自己的不爽能平复一点点。
所以，他要办出院，现在、马上、立刻就要办。
医生必须给他办。
绝对没得商量。
老头横眉竖眼挡在男医生面前，十分相信自己看起来一定是气势汹汹的。
洛鲸贝被迫停在原地，头稍向侧方偏了偏。
不动声色酌量了片刻。
他陡然扬起下颌，提高了音量，“那也先回病房等着！”
仰脖看着比他高出半头的男医生突然沉下脸，气势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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