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顾怀依旧是每天都会去书院教习。
李家的局面再乱，其实跟他的关系也不大，这几天里，老夫人倒是经常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出门拜访这位那位，但衙门那边，有关火情的事情却依旧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偶尔顾怀回府的时候，会碰到进进出出的掌柜，也能听见些消息的最新进展，但更多的时候，他依然还是读书写字，没有要去插手的意思。
事情具体在哪一天发生的变化，他是不太清楚的，这些天李明珠没有来过小楼，小环也是一直在忙，某天在路上碰见李明珠，才发现她的状态有些奇怪。
有些像感冒，那张美丽的脸上挂着红晕，精气神比起前些天萎靡了下来，和他说话时也有些有气无力。
还没来得及问，李明珠便又叫了许多掌柜商议事情，等到傍晚小环送了晚膳过来，言语间聊到李明珠，顾怀才知道她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
他想了想，也就准备去看看。
到了长房外面，几个下人行过礼，顾怀走进门里，看到已经趴着睡着了的李明珠，桌上堆得极高的信纸账簿有些散乱，有几张还落到了地上。
顾怀捡起来看了看，是两浙那边铺子的回信，说的是收蚕丝的事情，言辞有些苦涩，说是怎么也收不上来了。
他把信纸放好，睡着的李明珠醒了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恍惚，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才虚弱地直起身子：“相公...”
顾怀看了看她：“你是不是生病了？”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试一试额头的温度，但两人从没有过肌肤之亲，这样的举动未免有些孟浪，他也就只能问一问。
李明珠愣了愣，片刻后才笑起来，轻轻摇头：“没有的，就是有些累，相公也知道...忙过这两天就好了。”
她扭头整理起那些信纸，顾怀想了想：“事情不顺利？”
“没有，”李明珠脸色有些苍白，“真的没有。”
“这样啊...”
怎么可能顺利？库房里的原材料被烧，势必要从其他地方抽调，都已经问到了两浙，证明这缺口不是一般的大。
但这些终究没有说出来，之后又闲聊了一阵，顾怀便起身告辞，等回到小楼的时候，从二楼已经能看到长房那边又在紧锣密鼓的开会了。
几个丫鬟和下人守在外面，掌柜们的脸色都不太好，李明珠的精神状态似乎好了些，但还是一副随时可能倒下去的样子。
这么看了一阵子，他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家小姐病几天了？”
“小姐...”小环的脸色也有些憔悴，听到顾怀这般问，几乎就要哭出来了：“生意上的事小环不知道，可小姐好像真的病了，还不让我们往外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长房外，听说李明珠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了好几天，顾怀轻轻摇头，推开了门。
有些单薄的背影是李明珠，左手撑在桌子上，低头慢慢地用笔记着什么，几个掌柜低声地议论，见到顾怀走进来，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顾怀走了过去，看见李明珠还在机械地记着数字，轻轻皱了皱眉头。
修长的手指点在桌角，李明珠下意识地挥了挥手，大概是以为某个丫鬟送了茶过来，片刻后才意识到争论声停了，回过头来。
看见是顾怀，她有些疑惑，但还是勉强露出笑容：“相公你...”
左手才离开桌面，身体便摇晃了起来，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倒，顾怀轻轻扶住她，手掌覆在额头上，烫得让人心惊。
好像察觉到他要说什么，李明珠抓住他的手，话语几乎变成了呢喃：“相公，我没事，我...”
话还没说完，身体就已经软倒下去，倒把几个掌柜吓得站了起来，几个丫鬟瞪大眼睛冲过来叫着小姐，客厅里顿时乱成一团。
眼下的李家，二房三房借着这次的事情表面折腾得凶，但主心骨还是李明珠这个弱女子，连老夫人都刻意地没出面，所有人都在等着李明珠拿出渡过这次危机的法子，眼下李明珠要是倒了...
想到这里，那些掌柜和下人的话语越发纷乱，但片刻后，一道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继续商量，宋掌柜主持一下，去两个人叫大夫过来，小环，跟我送夫人回房。”
简单说完，顾怀朝着几位掌柜微微点头示意，便抱着李明珠转身离开。
夜色渐渐深沉，冬季的天空积着厚云，朝着这片城池笼罩了过来，夜风很凉，但顾怀却能感受到怀里那单薄的女子身体滚烫的温度。
放在后世怕也要挂急诊...
跟着小环将李明珠送回了闺房，已经意识模糊的女子微张着双唇，还在无意识地摇头，小环拿来毛巾替她擦拭，顾怀坐在门口，沉默地等待着。
原本是不想管的，生意上的事，李府的事，其实跟他的关系都不大。
但考虑到眼下的平静生活，几乎都来自于和床上女子之间的默契，一旦她出了事，这种生活很可能戛然而止，甚至产生极大的转折...也就没办法再看下去了。
生意遇挫、家族内讧、生意伙伴几乎反目、朝贡压力与日俱增...场面比较难看，也难怪能把李明珠压成这般模样。
灯影摇曳，脚步声打断了顾怀的思绪，几道人影出现在门外，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片刻之后，他重新走了出来，和顾怀轻声交谈。
“应该是风寒入体，多日累积，再加上...咳，女子月事使风寒加剧，才致晕厥。”
老大夫抚了抚胡须，又往溢出微光的窗户看了一眼：“不过若只是风寒，开几服药，烧退了将养两天也就好了，只是观小姐气色，恐怕是太过操劳，心力交瘁...这些就不是将养几日能好的了。”
顾怀皱了皱眉：“心力交瘁？”
老大夫耐心地解释着，不过大抵是中医笼统的那套说法，最后也只能开服药先退烧，至于身心俱疲加上感染风寒，要想康复，就得休养上好一段时日不能劳累了。
接过药方，顾怀道了声谢，看着老大夫离开的身影，还有小环那略带哭腔的“姑爷怎么办啊”，叹了口气。
看来是闲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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