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的杨颖终于开口，她的声音轻柔如丝，仿佛万籁俱寂的夜晚中温和的微风掠过般，她呼唤着，“爸爸。”
阳光洒落在杨颖的脸庞上，映衬出她明亮的眸子里所蕴含的情感。苏华虽然对光耀并不陌生，内心早已准备好该说的台词是“叔叔好”，然而或许是被杨颖的呼唤所影响，措辞在他唇边滑过的瞬间就转变成了“爸爸好”。
这一瞬间似乎定格了时间，宛如画面中的水墨山水，静谧而悠长。
教导主任曾担任语文老师的职务，对于语气和措辞之间微妙的差别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在那数秒的寂静中，他的思绪纷繁交错，思考着：
“爸爸”与“爸爸好”，明显后者更具礼貌，也更加疏离，一个亲生儿子会用这种方式与自己的父亲交谈吗？
此外，刚才画家在那走过来的时候称呼自己想去一班看看他的女儿，却完全没有提及还有一个儿子的事情。
这是否值得思考呢？
或许这个儿子并非亲生，而是被养或捡得的孩子？
啊对了，听说他最近结婚了，既然他的女儿已经这么大了还结婚了，那么很可能是二婚或者三婚，所以这个儿子很有可能是继子。
把亲生女儿和继子一同安排在同一个班级就读，考虑到他们刚刚那自然而然的亲昵动作以及相处的融洽，这位画家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才。
教导主任的思绪如疾风般飞速转动，结合已知的信息，推理出了一个逻辑严密且毫无破绽的结论。
他轻扶眼镜，微微一笑，对自己的推理能力感到极为满意。
就在这时，继子本子略微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改口说道：“不是，叔叔好。”
教导主任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光耀向苏华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杨颖身上。
显然，此刻光耀和杨颖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口误。
然而，杨颖还有课要上，等他们发掘到可以聊些什么时，上课铃声却响了起来。
光耀看了一眼一班的方向，沉吟着说道：“杨颖，苏华，你们先回教室上课吧。放学之后，我安排人来接你们，我们一起吃个晚饭。”
他的声音温和而克制，在衬衫被杨颖泼湿的情况下，他仍然站在那里，散发着一种儒雅的艺术家气质。
杨颖没有说话，最终是苏华应着这个邀请，带着杨颖回到了教室。
在接下来的几节课中，杨颖的心思一直无法集中在学习上。
傍晚放学时，一辆车在校门口等候。
虽然苏华很想跟着去确认一下她与父亲关系的进展，但显然父女俩需要有一个独自交谈的机会，他随意找了个借口，目送杨颖上车后，转身离开了。
光耀选择了一家古色古香的餐厅，雅座位于二楼临窗之处。打开的雕花镂空窗户透出微风的吹拂，望出去可见中庭上有一座小桥，流水潺潺，古琴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充满了缥缈与悠远之感。
一位穿着古风旗袍，盘发高髻的服务员前来接待。
这个环境实在是雅致至极。
“……再加一个小笋炒泡菜，还有冬菇炖鸡。就这样了，谢谢。”
光耀合上菜单，微微对服务员点头致谢，然后给杨颖的茶杯加了一些茶水，问道：“苏华为什么没来呢？”
“他有点事情。”
杨颖垂下眼帘，凝视着茶杯。
光耀稍作停顿。
沉思片刻后，他提起茶杯，但又放下，凝望着杨颖说道：“昨晚我到了星城，去了苏家，你叔叔和姨妈一直夸你。”
“刚才我也去找了你们的班主任，她说你在学校表现得非常出色。”
杨颖淡淡地应了一声：“嗯，我还好。”
光耀注视着她，“你真的还好吗？关于我给你的生活费，你怎么没有用掉呢？”
光耀的助理每月都会按时向杨颖的银行卡里打入一定金额的生活费。
杨颖紧抿双唇，表达出一股坚决的意志。“我并没有乱花钱，也没有特别的开销，所以没有用完。”
光耀看她，“真的挺好吗？那爸爸给你打的生活费，怎么都没有用？”
他给杨颖的卡，助理每个月都会按时往里打钱。
他从未想过，杨颖会以一种不领取生活费的方式来默默抗议他的决定。
若不是方敏的提醒，让他检查一下给予杨颖的生活费是否足够，恐怕过了很久他都不会察觉到这一点。
杨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抿了一口茶，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光耀手环着搁在桌面上，陷入短暂的沉默中，只有他腕间那块铂金表规律地无声前行。
如今四十二岁的光耀，年少时便声名鹊起，始终没有走过太多弯路，一路走来，在自己所在领域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平素待人接物温和疏离，人们见到他都会恭敬有加，生怕稍有怠慢，即便是稍微皱下眉，许多人都感受到了压力的倍增。
然而，这种压迫感对于杨颖来说并不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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