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里暗里的，替九皇子出头的人太多，这些人一个个来一遍，普通人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一定能遭得住。
赵予安在这件事之后，被迫出尽了风头。
走到哪里旁人都得恭敬地唤他一声殿下。
但这件事到底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个结，让他时不时地就会想起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直到这日赵元信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龙承殿。
赵予安跟着总管太监王贤进去的时候，赵元信刚好沐浴洗漱完。
“父皇我来了。”赵予安笑着喊了他一声。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宵夜，先吃点。”
赵元信话音刚落，就有宫人捧着吃食进来。
赵元信这些年私下里很少会在赵予安面前自称“朕”，见赵予安今日还算高兴，看了一眼一旁侯着的王贤。
王贤见此，待那些宫人放好吃食之后有眼色地招呼一众人退了出去。
赵予安面前放的都是他这些年爱吃的小点心。
以前赵元信是不允许在任何人在龙承殿吃东西的，但是自从赵予安小时候在这里偷藏了几回零嘴被赵元信发现之后，这个规矩在赵予安这里后来似乎自然而然地就不作数了。
“谢谢父皇。”赵予安尝了一口栗子糕。
栗子糕甜糯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像极了赵元信这些年总是似乎不经意却恰到好处的关怀。
也像他小时候胆大妄为爬上赵元信膝头时，赵元信揉在他脑袋上掌心的暖意。
“关于那些人的处理，小九觉得可还满意？”
赵元信走过来，抬手擦掉下赵予安不知道怎么蹭到脸边的栗子糕的糕渣。
赵予安整个人后仰靠在椅背上，闻言仰头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嗯”赵予安顿了顿，却是慢慢垂下眼睫，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说：“您要是不问还好，您这么一问，我就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也觉得难过，明明没做什么错事，为什么朝中还有人会……”
赵予安在来之前就知道赵元信今天找他过来是因为什么事。
如果赵元信一直不提这件事，赵予安倒没觉得有什么。
但当这个一直以来在用各种方式关心着维护着他的男人知晓并提及他所受过的委屈时，赵予安平日里的不在乎就会悉数作废。
那些深藏在心底的小脾气也会一股脑地全部涌上来。
看着面前神色依旧高深莫测却因为他的话而皱了眉心的男人，赵予安像小时候一样朝他伸出手。
抿了下嘴唇，赵予安还是努力朝赵元信露出了个笑容：“您能像小时候那样再抱抱我吗？这样我兴许会好受点……”
印象中，他不高兴的时候就来找赵元信亲亲抱抱举高高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后来长大了，赵元信也很少会主动抱他。
但这一切并不代表赵予安在赵元信心里的位置不重要了。
没有犹豫，赵予安话音刚落，赵元信就弯腰把赵予安抱进了怀里。
熟悉的味道让赵予安的眼眶有些温热，将脸埋在面前这个男人怀里，赵予安抬手搂紧了他的腰。
有些话不经意间就问出了口：“要是以后我不在了，您会不会很难过？”
上辈子死了能够重来一世，但赵予安不会觉得自己这辈子死了之后还能再重来一世。
可他觉得自己真正离开的那一天会舍不得这一世的赵元信，这个在他睁开眼的时候，就将他从泥沼中拉出来的男人。
这个这一世的，似乎格外纵容他的男人。
赵予安觉得，自己以后可能再也找不到像这一世的赵元信这样的父皇了。
头上落了一只温热的手，赵元信沉着声音，道：“不会。”
仰头直视着至今为止第一个正视自己短命这件事的男人。
赵予安松开手，突然就笑了：“那就好。”
今日赵元信叫赵予安过来，其实是给他讲故事的。
虽然中间被赵予安打了岔，但最终赵予安还是听到了这个他曾经猜测过原委的故事的完整版。
赵予安四岁那年，赵元信御驾亲征回来之后曾经跟赵予安说过一句话。
那就是：“父皇杀了一个与你一般年岁的孩子，你怕吗？”
其实那件事的整件事情没那么复杂。
无非是又一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心狠手辣斩草除根的故事。
赵元信提到的那个与赵予安同年岁的孩子是一个部落的小王子。
因其父率部落众人屡次进犯大昭国边境，赵元信到交界地边境第三日，就将那位小王子的父亲射杀在马下。
后来赵元信又率兵踏平其所在部落时，遇到了那个与赵予安一般年岁的小王子。
赵元信最开始不知道那小王子就是被他亲手射杀了父亲的孩子，甚至鬼使神差因为那小王子的眼睛和赵予安有那么一点相似，就将人留在了身边。
只是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赵元信下令斩杀其部落王室所有成员时，虽然猜到了那小王子是那部落的王室，但也根本就没想着要刻意避开那小王子。
亲眼看见亲族死在自己面前的小王子再也装不下去，趁着赵元信不备拿着割羊肉的匕首莽莽撞撞当着大昭各位将领的面，冲到赵元信面前嚎啕大哭着，说要杀了赵元信替他父亲和亲族报仇。
也许是当时那小王子哭的实在太惨，赵元信恍惚间想起了当时还是个小团子的赵予安。
便没让人阻止这位小王子以卵击石的行为。
可人到底是不能大意，赵元信随后还是一时不查竟然让一个小孩子当着众位将领的面，拿着匕首在他眼角留了伤。
其实那崽子是冲着赵元信的眼睛刺的，但也幸亏赵元信当时反应快，偏了下头。
不然他堂堂一国帝王，当时可能就要被一个部落王室幼崽刺瞎了一只眼睛。
赵元信当时脸色很难看，但很少有人知道他脸色难看的原因不是因为在众人面前险些被一个孩子毁了一只眼睛。
而是因为这个恨不得他去死的崽子长得和他前不久才下了决定想捧在手心里养的幼子长得有相像的地方。
那位小王子最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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