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告诉我，你的病其实是能好的。”
“……什么？”
“只要你愿意离开这里。
“愿意回到你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
【6】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见她沉默着敛了眉眼，焰王登时便更笃定了心底所想，一腔悲愤在临出口时却终究低了声，与檐下碎雪一同沉寂了下去。
“嗯，我知道。”
“可你为什么——！”
为什么宁可病痛缠身，受骨与血、魂与灵日渐颓弱之苦，也不肯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里；
为什么明知继续拖延下去面临的是必死的结局，却闭口不提破局之法，甚至单向屏蔽切断了和系统的联系；
又为什么，会舍弃曾经引以为傲的理智与冷静，一意孤行地燃烧本就摇摇欲坠的生与希望——
“因为我知道。”
她的指尖早已没了十指相扣的力气，费力抬起时也不过在他手背上划过浅浅的一道泪痕，是落雪一样冰凉的温度：
“一旦我回去，所有与这个世界有关的记忆，都会被尽数抹去。”
【7】
在遥远的平行空间里，会有穿越者如同一颗种子般落入异世界的国度，再于时光荏苒里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吗？
还是就像系统带自己去的那个“时空管理局总部”所说的那样，次元的屏障终归是一道凛冽的屏障，沉默而肃杀地隔开两个世界千丝万缕的思念？
纪绫记得那是个孤寂极了的空间，无数闪烁着冰冷机械光泽的齿轮旋转着严丝合缝地啮合，一点点拼凑出一道古井无波的声音：
“第2010号世界已恢复正常运行，请系统M24执行总部命令，立刻将宿主送回第2023号世界。”
“可宿主她既然完成了任务，也已经彻底融入了萌学园世界，为什么一定要她回去？难道就不能——”
“请立刻执行命令！”
——到底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形影不离的朋友，就算不过是一串串代码数据拼凑出的指令，也早在日复一日的朝夕相伴里，生出了一颗人类的血肉之心。
“我知道你们这里的规矩，统子和我说过了，一旦回去，就会忘掉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她微微扬起头，面上现出它再熟悉不过的倔傲之色：“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走。”
——“哪怕未来会因为现在一时的冲动，付出压根承受不起的代价？”
——“愿意。”
【8】
本以为最多不过是收回系统所带来的一切便利，或是干脆永生永世剥夺回家的权利，却未曾联想到最先付出所谓“代价”的，是人类本就脆弱的身体。
世界在眼底渐渐褪色为虚无的单调，一如既往温暖的火焰跳动着，却终究只是交织出一片茫然的苍白。
“阿绫，你最近怎么一直只买白裙子嗳？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这个颜色不耐脏嘛？”
“哪有，白色百搭！再说了我喜新厌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偶尔换个风格，好去勾搭我们家焰子呀～”
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眼神眷恋又茫然地离开季曦绣着点点红梅的裙角。
家里卧室的窗帘，焰王最喜欢的那件外套，还有去年生日小曦送给自己的小夜灯……
都是什么颜色，本来应该是什么模样来着？
好像……越来越记不清了啊。
【9】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
再然后……
啊，好像也记不清了呢。
无数曾经视若珍宝的回忆悄无声息沉入幽蓝海底，或许偶有泡沫摇摇晃晃地挣扎着浮出，却又被温柔而残忍地轻柔拥抱，与飘散水面的雪花共同沉沦。
“对不起对不起，本来下班回来路上要给你带礼物的，结果脑子一糊涂给忘了——”
“可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为什么要给我带礼物啊？”
“哎呀这、这不是嘴瓢了嘛，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我看看陶喜儿做的蛋糕——嚯不错嘛，咱们有特权就是好，不然还得巴巴儿地跟别人一起排队呢……”
烛火摇曳里她只得勉强看清了他的脸，犹豫着本想坦白些什么，一瞬间的动容却在开口的那一瞬间不知怎的突然没了行迹，与流失的记忆一同散作了蜡烛上袅袅升起的几缕轻烟。
夸克星迎来了又一个冬天。
【10】
时空的法则从不是一句玩笑般的儿戏妄言。
在那些轻易便能被不动声色揭过的小打小闹告一段落后，紧随其后的便是无尽的梦境沉沦。
或许，早在第一次梦魇惊醒之际，便该知道等着自己的只会是更残忍的现实罢。
任由他的指尖颤抖着擦去嘴角一道刺眼的鲜红，她缓慢而坚定地摇摇头，安抚地拥抱她手足无措的爱人：
“没事没事，只是牙龈发炎出血而已，过两天系统升级好了我跟它要点消炎药，保证药到病除，你就别担心啦。”
梦里……梦里是什么？
欧趴和陶格长老，还有欧斯校长，大甜甜老师，萌骑士的大家、季曦、裴旗、乔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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