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崇左深蓝色的天空繁星点缀。
山林间，偶尔传出阵阵笑声，显得空旷而幽邃。
这笑声的来源，是曾经废弃了多年的三间石屋。
方路远手里拿着一个茶缸，里面泡着茶叶，此时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他拍了拍旁边的孙万强：“我说时间也不早了，这里可没有你睡觉的地方，赶紧回村长家吧。”
孙万强听完挺不乐意：“你这老头过河拆桥是不是？不说给我沏点茶水喝，大晚上的还要赶我下山。”
孙万强的话说完，江景坡立即就端了一茶缸茶水过去。
“孙哥，方教授那是和您开玩笑呢，第一个沼气池建成了，方教授别提多高兴了。”
孙万强接过江景坡手中的茶缸，他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然后慢慢的喝了两口。
“我跟你们说，不是我抱怨，为了这沼气池，我忙前忙后，可是累坏了，而且还受了不少窝囊气。”
方路远从村民那里听到了不少事情，他故意打趣道；“你还受气？之前拽着卢老五要给塞沼气池里的时候，可看不出你受气了。”
孙万强嘴一扁，刚想解释当时的情况，只听方路远又继续说道。
“还有后来教那个农民老哥打人，那农民老哥记得可清楚了！你说说，你教的都是什么。”
孙万强被说的哭笑不得，这个方老头，一天天的就知道气人！
“行吧，我现在算是后悔了，早知道打死也不来这地方受气，两头受气，夹板气。”
方路远哈哈笑了两声：“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要敢跑，拿个绳子给你绑了，看你能跑哪去。”
几个学生都被方路远的话逗笑了，他们发现方教授特别喜欢和孙专家开玩笑。
看着孙万强翻白眼的模样，方路远起身将水壶拿了过来，然后给孙万强的茶缸里添了点水，两个人这就算是“和解”了。
方路远：“对了，你什么时候给村里的人讲课？我也跟着听听去，学习学习新知识。”
“明天一早就讲，其实这沼气池三分建造，七分管理，后续的管理要跟得上，才能保证持久的稳定的供气，才能保证沼气池的安全使用。”
“我可以在这待上一年、两年或者三年，但是我总有要回去的时候，希望在那之前能教出一批好徒弟来，这样我才能放心离开啊。”
孙万强说着看向方路远他们：“你们呢，打算在这里待多长时间？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方路远晃了晃手中的茶缸，里面的茶叶慢慢打起了旋。
“任何一种保护自然生态环境的行为，都必须是长时间的才能见效，可能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方路远的话让孙万强十分惊讶，就连王爱华也格外的惊讶。
不过王爱华看江景坡他们，倒是挺平静的样子，看起来，早就知道了会这么长时间？
王爱华尴尬的推了推厚眼镜，他还清楚记得，之前唐永福问他要在这里研究多长时间，他回的是半年。
他觉得半年时间就已经很长了，没想到方教授一开口竟然就是十年起步，这显得他好不专业。
不过仔细想一想，又觉得合理起来，毕竟他们现在掌握的都是一些浅显的数据。
幼猴长到多大会褪去橙色，变成和成猴一样的毛发，他们不知道。
公猴长到多大年纪要离开猴群，他们也不知道。
白头叶猴的寿命有多少年，他们还不知道。
母猴一胎能繁育多少后代，妊娠时间有多长，原本的猴群如何迎接新的猴王……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
而且这些都不是简单一两天或者一两个月就能确定的问题。
不过有一件事是他发现的，那就是猴王平常会双腿岔开站在高处，以此来宣示自己对这片领地的占有权。
不仅是环山和独山，就连北山上的那些单身汉们都有一个临时的猴王统治猴群。
王爱华发现这件事之后，好几天都叉着腿走路，一副兴奋激动的样子，惹得其他队员哭笑不得。
孙万强惊讶不久便镇定了下来，他记的方路远研究秦岭大熊猫时，一待就是十七年，所以就算在崇左待上个十几二十年，也算是正常情况。
于是他内心不由感慨，这野外工作一般人可真是干不了。
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建好沼气池，为白头叶猴们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
交谈至深夜，方路远自然没有让孙万强摸黑下山，而是让他和自己挤在了一起。
等到第二天早上，唐永福像平常那样拎着桶送水过来。
孙万强看唐永福这样子，肯吃苦，有责任心，而且还识字，学习东西估计也不慢，于是当下就把唐永福定为了第一个徒弟。
孙万强走上前揽上唐永福的肩膀，装作严肃的劝说道：“以后别给这老东西打水了，他睡觉前喝了三茶缸茶水，一晚上跑了八趟茅房，真是浪费水！”
唐永福没听出这是开玩笑的话，脑袋一下子就摇成了拨浪鼓：“那不行，只要方教授在这，我就得天天给他打水。”
孙万强被唐永福的老实劲给逗笑了。
“永福啊，我有一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你能不能帮我完成？”
如果是平时，唐永福肯定连个磕巴都不打的就答应，可是现在，他却十分犹豫。
“强子哥，我又得巡护又得收牛粪，最近还得收大家退回来的钱，我怕我没时间……到时候耽误了你的正事。”
孙万强有点无奈：“怎么听起来你比我还忙？方老头安排你巡护的？”
唐永福摇摇头：“我是巡护员。”
孙万强不由叹了一口气，自己这刚看上一个苗子准备培养呢，结果苗子还没空。
“好吧，我们先回村子吧，今天还有得忙呢。”
方路远也跟了过去：“那孙专家，今天我这个学生就劳烦你了！”
孙万强看着已经开始工作的四名学生，再看看一脸悠闲的方路远。
这方老头，不务正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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