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阴影
“帮我捡石头！”黑牛从地上拿起两块石头，翻身上了车顶，对着林子里就是一顿乱砸。石块打在树干上，发出嘭嘭的闷响。兄弟们放下手里的碗筷，纷纷帮黑牛捡起石头来。
“哗啦啦啦！”随着黑牛将石块投进林中，又有一群飞鸟被惊飞。树枝一阵乱摆，鸟儿成群结队的从林子里飞了出来。
“没事了，可能是什么野兽经过，大家继续吃饭！”口中这么说着，黑牛却留在车顶没有下来。在他脚下，还摆着不下于二三十块石头。
“吃饭！”我将黑牛的饭给他送了上去，从一个兄弟手里接过手电朝林子里照着。一只狐狸躲藏在树干后头，两只闪着绿光的眼珠子朝我注视着。我的灯光逼到它的脸上，它急忙转头就跑。几步之后，便窜进林子不见了踪影。
“当家的，今晚我守夜！”黑牛大口扒着饭，双眼始终不离眼前那片林子。
“察觉什么了？”我低声问他。
“不知道，但是心里有点发慌。这不是个好兆头！”黑牛跟了我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心里发慌。
“咱俩换班，你上半夜，我下半夜！”虽然什么都没发现，但是就凭黑牛这句话，也足够让我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来。我决定跟他换班守夜，确保万无一失。至于其他人，我需要他们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应付接下来的那段路程。
“怎么了？是不是有问题？”我从车顶下来，端着碗继续吃饭。缇娜左右看看，蹲到我身边拨弄着火堆低声问道。
“黑牛说他心慌，今晚我跟他轮班值夜，你待会早点睡，别到处走动。”我几口把饭吃完，擦抹一下嘴角说。缇娜没有作声，拆了一包年糕烤了起来。不多时烤年糕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往上头撒了一些白糖送到了我的嘴边。
“有人盯上我们了？”
“不清楚！别担心有我在，谁盯上我们都落不着好。”我吃了几块烤年糕，示意缇娜不吃了。
“晚上我陪你守夜，有个人说说话不会那么无聊。”缇娜将子弹带系在腰间对我说。
时间到了夜里9点，山风更大了一些。面前的火被吹得呼呼作响，偶尔还会从火堆里滚出几根被烧透了柴火。柴火带着火星乱滚，我们急忙追上去，用脚将其踩灭，生怕一个不慎引发了山火。这么大一片山林，要是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黑牛就那么盘腿坐在车顶上，身上背着枪，边上堆放着石块。两只手各拿着一个手电筒，隔三差五的就会朝着林子里照一遍。
“别太紧张了，我们这么多人，真干起来也不怕。”我翻身上去，递了一支烟给他说。
“我长这么大，这是第二次心慌。第一次是十岁那年，隔壁王婆婆过世的那晚。”黑牛说这话的时候，鼻息明显粗重了起来，叼着烟的嘴唇也有些颤抖。他在害怕，这是我没有想到的，黑牛居然怕？他在怕什么？
“晚上我起夜，家里条件当家的也知道，连个像样的厕所都没有。想要撒尿，要么尿在桶里，要么出门找地方。”黑牛的鬓角低落下一滴汗珠，我伸手替他擦抹掉了。手碰到他的皮肤，才察觉到早已经是湿漉漉的。
“好了，别想那些了。那时候你还小，胆子还没长起来。”我试图打断他的话题。
“这些话憋在我心里二十多年了，当家的，我连我爹都没说。这是我心里的一个阴影，一个过不去的坎。”黑牛紧紧抓住我的手说。他的掌心都是汗水，我从兜里掏出一包至今，拆开了帮他擦拭起来。
“我，我走到尿桶跟前，就开始尿！”黑牛说到这里，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我知道他这是怕极了。将包里的天官印拿出来，我让他拿着，他的情绪才慢慢得以缓和。
“尿完了我准备回去继续睡，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以往撒尿，尿桶里都会有声音。那天却没有。我怕我尿歪了，天亮的时候我爹一准又会吼我。点了灯我准备去看看，一回头，王婆婆站在墙根。她，她就那么站在那里。”黑牛的鼻翼上布满了汗水，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好慌，慌得差不多快要停止了那样。那种感觉，就跟今晚的感觉一样。”黑牛叼着的香烟被汗水打湿，他狠抽了几口，烟头炸开了一朵花。
“我记得当时我喊了一声！等我爹从房里出来，却发现我站在尿桶跟前尿了裤子。第二天我爹要去王婆婆家帮忙。我拉着他不让他去，他问我是怎么了，都是隔壁邻居，平时的关系也不错。现在人走了，帮帮忙也是应该的。我不敢说昨晚的事，只是拉着我爹不让他走。那一天他揍了我！”黑牛的手按在天官印上继续说道。幼年时的阴影，在今晚再次被引发了出来。
“后来呢？那个王婆婆还有没有，再去吓唬你？”我将黑牛嘴里的烟拿下来，又为他点了一支。
“没有，第三天出殡，我爹去抬的寿材！王婆婆入棺的时候，寿衣上往下滴着水。我觉得，那是我的尿。但是我不敢说出来。找了两个胆大的婆子，为她换了一身干净的寿衣，入棺哭灵的时候，她的眼睁开了。人们说她这是舍不得走，只有我知道其实是王婆婆在看我。她的眼神就那么盯着我看着…”黑牛将天官印抱在怀里，就那么紧紧的抱着。
“你有事得罪过她？”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没有，她就是一个孤寡老人，平时我们家都停帮衬她的。我爹说她年轻的时候丈夫就死了，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一次出门却淹死在池塘里。”黑牛想了想，很确定的对我说道。
“你没得罪过她，她缠着你不放做什么？”这么一说，就连我都觉得有些奇怪了。
“后来我才知道是为什么，那年寨子里来了个老道！”黑牛说到老道，情绪终于慢慢平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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