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华城的花街纵横两条，居中交汇的地方是片空地，中央竖着足有两人高的台子，此时一些路人都往那走去，越往前人越多，还大都是男人。
郑麟拉住个人打听，得知这里每月要举行花魁义演，街上十几家花楼按月轮流，这个月正好月心楼的花魁出来跳舞。
夜色幽暗，此时唯有高台上灯火明亮，辉煌如昼，伏七杀被人群挤进郑麟怀中，鼻尖蹭到对方头发，闻到一股极淡的皂角香味，脸上腾起一阵热意。
他想着要退开一些，身后的人却恼怒地骂了几声，一摆臂膀，又把他挤开去，偏偏郑麟这边也被人潮推着，两人面对面被人群推挤着往高台处。
伏七杀感觉到自己完全与郑麟相贴，隔着几层布料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热，蒸得衣服上的皂角香气散逸出来，意外地好闻。
背后又有人挤了他一下，伏七杀往前一扑，脸颊碰上郑麟颈侧，然后还踩了对方几脚……
郑麟倒抽一口凉气，一手圈在伏七杀身侧，一手费力地拨开人群，带着他往外边挤。
两人脱离人群，重新回到角落的阴影里，伏七杀看到郑麟鞋上好几个黑漆漆的印子，小声道歉。
郑麟向来有来有往，伸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一记脑瓜崩，就当是报仇了。
两人都对那舞蹈兴致缺缺，穿过人群直往李淮舟的方向去，等走到一处红袖招摇的楼阁前，抬头看去，好巧不巧，正是今晚献舞的月心楼。
伏七杀想进去查看，郑麟把他拉住。
“麟哥不想去看看他在里边做什么吗？”
“想。”郑麟干脆地说，不过他身上还穿着弟子服，没有便衣。“我身手不好你替我去看看，小心行事。”
既然对方修为高过李淮舟，去刺探消息想必也是手到擒来。
伏七杀却微微一笑，直接把人拽住，轻轻一跃，落在李淮舟所在楼层上方的屋檐上。
不在乎屋中有人，他抱着郑麟扑进窗中，就地一滚卸去力道，不待屋中人惊呼出声，右手五指一展，指尖弹出数道灵力将屋内之人全部弄晕。
郑麟还躺在地上，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起身见屋里的人尽都晕过去，举手朝伏七杀竖起大拇指，夸道：“牛批！”
“嗯？”伏七杀不明所以，隐约能感受到这个词汇很有力量。
这屋里没有乐师，只是在清谈，骤然陷入安静，相信下方也觉察不到端倪。
两人掀开地上的厚毯，只有灯光缝隙中透出来，一点声音也无。
伏七杀明白对方设了结界，幸好他在李淮舟身上下的术法能无视结界传递声音，随即把手掌覆在郑麟一边耳朵上。
“这样你能听到他们说话。”
郑麟了然，侧头往他手掌靠近了些。
“月心楼这几月的营生不太行啊。”坐在矮几左侧的弟子说道。
李淮舟靠在堆成小山的软枕内，身侧没有姑娘侍候，拿着一册厚重的书册翻阅，并不回应对方的抱怨。
“原本争夺月例弄得好好的，偏偏给那碧梧峰的废物搅黄了，仙门内几百口人等着吃喝，每天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此下去又得想方设法从别处赚金银！”
偏偏那些普通人拿着灵石没用，就喜欢金银铜板这等俗气物，苍阳仙门一时间也没辙，那弟子满脸愤懑，显然是把这笔账都算在郑麟头上了。
郑麟听到对方抱怨，再想起灵石在陆华城的交易中并不普遍，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普通人用不上灵石。
而且灵石的品质大小不是每一块都一样，若是自行拿去兑换钱财，各个地方收购的价格不一，话事权都在修仙门派手中，普通人很难从中占到便宜，留着也只是废石一块，徒增杀身之祸。
苍阳仙门被贬斥之后，所辖城镇田地都被瓜分不少，仅靠陆华城和附近几个村镇，在财务上恐怕早就捉襟见肘，否则怎么会同意在城中开设花街敛财，对药草涨价视而不见。
“我之前就说过，将耕种一事纳入外门弟子的修行中，并且将门派灵植峰的灵草拿出去销售……”李淮舟敛下眉眼，淡然说道。
只是他还没说完，另一个在查账的弟子便打断他。
“大师兄，修仙之人怎么还去行耕种这种泥腿子活路，依我看还是师尊的方法有效，月例争夺狼多肉少，那些弟子一定会为此勤加练习，这样一来，若是在比试中输掉月例，是他们自己技不如人，而且之后疗伤用药，又会是一大笔花用，如此既筛选掉浪费资源的弱者，又锻炼了强者，还让门派有了收入，可谓妙计。”
楼上楼下，李淮舟与郑麟听到对方侃侃而谈，眼界如此狭窄，都不由得在心里冷笑。
祺祥殿管银钱花用，自家弟子自然不必受此委屈，月例争夺对祺祥殿弟子而言，便是每月固定的看戏活动，自然不愿停止。
这样一来，只会强者恒强，弱者恒弱，众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怨气，等到某一天，那些弱者被消耗掉，又会从原来的强者中诞生出新的底层，如此轮回，还有谁会专心修习壮大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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