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幸吗？
问题被抛出，可是并没有人回答。
提问的人对此似乎也并不期待，直接俯身蹲在倒地不起陷入不知死活状态的婆子身旁，随手从旁边的地上捡起什么东西，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来是太高兴了呢，都欣喜若狂地晕倒过去了。”来人喃喃说罢，随即起身走到青年的身旁，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温和笑容。
“没有及时出现，让小少爷您受到了如此不必要的惊吓，实在是抱歉。”说着，伸出手摸了摸青年的脑袋，动作自然地像是在抚摸自家饲养的宠物。
一旁的林茴见状都看呆了。
她刚刚是亲眼目睹了一场凶杀案吗？不不不，严格过来说，应该是见义勇为，毕竟那个疯老太婆看架势确实是想杀死他们来着。
可是，是她多心了吗？总觉得这个见义勇为的英雄下手也忒狠了些。虽然情势危急，但是，刚才对方明明在第一下的时候就已经打落了老太婆手中的凶器，那么第二下，真的还有必要下那么狠的手吗？
感觉完全是往死里整啊，那嘎嘣一声，听得她脑门儿都跟着一痛。
——不过，应该是小叔叔熟识的人吧。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就刚好出现在了这里，但至少，终于可以摆脱生命之忧了。
她默默从气氛说不上来古怪的两个人身上移开目光，瞥了眼倒在地上的老太婆，在两步远的位置，躺着一个小小的带锁的笔记本。
好像就是这个东西，在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准确地命中了老太婆举起的手腕，救了自己的一条性命，真是不可思议呢。
肩膀还痛得要命，应该说缓过神来之后，越发痛了起来。
林茴想了想，正要伸手捡起那个本子，忽然听见小叔叔的声音。
“林茴……”
人对于自己的名字都是很敏感的，所以即使青年的声音不大，林茴还是下意识地抬眼望了过去。没想到，对方叫的并不是自己。
林茴一下子迷糊起来。
有种古怪的错位感，就好像自己的存在感一下子被抹除了一样。
林茴远远瞧着正温柔注视着青年低声说着什么的少女，对方拥有较寻常女孩来说稍显瘦高的身材，两条乌黑浓密的长长麻花辫也是极为罕见。
刚才在混乱间并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眼下从侧面看去，刚好可以望见对方不知何故破碎的眼镜片和下方包着纱布的眼睛，看样子像是受伤了。
——那个女孩子也叫林茴么？
是同名同姓？还是只是读音相同？
林茴的脑子里闪过混乱的念头，这时，从外间又传来一道清脆的呼唤声——林茴？
林茴心头一跳，认出了那道声音的主人，忙不迭地出声应答。
不多时，从吱嘎作响的木头楼梯上下来一个人，圆圆的面庞透着几分腼腆和可爱，是她的大学同学兼好友，珠珠。
珠珠看到坐在地上的林茴，匆忙跑过来查看一番，在后者笑着表示并无大碍之后，这才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道：“太好了，我刚才还以为……”
剩下的话自不必多说，珠珠伸手将林茴从地上搀扶起来，并且小心地避开了少女受伤的那边肩膀。
正要往外走，珠珠的脚下突然绊了一下，她低下头，像是才突然注意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似的，忍不住从口中发出一声惊呼。
“这是什么？！”
林茴靠近好友那一侧的耳朵被那么一嗓子嚷的，登时就嗡嗡作响起来。
同时她也才意识到，屋子里的情形有多么难以解释，她之前只是让珠珠来接自己，说是有些话见了面才能说清楚，珠珠也是够朋友的，二话不说就满口答应着开车过来了。
可是眼下这情形，没个三两个钟头，怕是说不清了。
林茴正打算说点什么先把眼前这阵先糊弄过去，却听见珠珠疑惑道：“谁这么无聊，把纸扎人摆成这么个鬼样子。”
“……纸扎人？”林茴不可思议地循声看去，却见原本躺着人的地上不见了老婆子的身影，只剩下一个真人大小的纸扎人，就是那种办丧事的白事铺子里会卖的那种。
不过，一般店里卖的纸扎都是憨态可掬花花绿绿的纸娃娃，这一个却做成了个黑衣黑裤苍白头发的老太婆，佝偻的身形与记忆中的婆子如出一辙。
——可是，就算是这样，真人和纸人她也绝不可能分不清啊。
林茴一下子就呆住了。
而珠珠还在那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哎呀，真是的，本来做成这么个丑样子就够吓人的了，居然还点上了眼睛。”
听珠珠一说，林茴这才注意到那个纸人的眼睛，惨白的一双，只在靠近正中的位置各自点了芝麻粒儿大小的两个小点。
在林茴看向纸人那双可怖眼睛的同时，那双眼睛竟也像是对望一般地直勾勾地盯着她所在的方向，镶嵌在被砸得窈陷下去的头面上，一眨不眨幽幽地看过来。
寒意几乎是一下子从后脊梁窜到了头顶。
……难不成是见、见鬼了？！
林茴毛骨悚然地想道，就连原本火辣辣的伤口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珠珠却像是没有发觉她的异样一般，上前一步随手拧下了纸人的脑袋，然后拍扁了叠吧叠吧，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林茴被对方的这一番骚操作秀到，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讶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珠珠闻言一笑：“这东西碰上了怪晦气的，我改天找个师父帮你看一看。整个搬走太麻烦了，所以就只好取其精华了。”
林茴隐约觉得这个成语不该是这么个用法，当下却也没有心思纠正对方。
这个夜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太过离奇，也许就是因此，她才会显得和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对了，小茴，你不是说要接个人回去吗？人呢？”珠珠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问道。
“人当然是在——”
林茴想也不想地就要回答，可是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角落里的人、不见了。
“明明刚才还在……那里的。”林茴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不确定起来。
“刚才？”珠珠眨了眨眼睛，“可是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没有见过别的人呀。”
顿了顿，投向林茴的目光中冷不丁地多了一丝探究的关切：“小茴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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