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吵了！”
韩卿元怒喝一声，众人匆匆抬头望了眼坐在金龙宝座下方椅子之上的天宿储君，又迅速降头低下，安静地站在原地。
今日早朝，要讨论的不仅仅是西曲使团队千人来访，更因怀渊此时抛来橄榄枝，欲同天宿结盟，灭了西曲。
内部还未同心，外部已经不再安定，韩卿元一身素服坐在尴尬的位置上，心中烦躁。
“殿下，怀渊素来自视甚高，一年前还在觊觎天宿国土，却在先帝薨逝后请求结盟，人却不敢过来，此举可疑，依臣之见，不可信。”
太傅看了一圈，这些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无人禀告为君分忧，他摇了摇头，手持象笏，挺直了腰板将自己的想法托出。
韩卿元亦是有同种看法，只是他的顾虑更多。
怀渊近年来天灾不断，西曲多年来东征西战，和周边部落小国关系恶劣，领土所在位置也不好，当下局势，三国想和平相处已是不可能，怀渊此时抛来橄榄枝，可以说是很及时。
怕就怕，抛来的不是橄榄枝，而是带着刺的藤条。
“太傅此言差矣，怀渊居心叵测，难道西曲就是良善不成。
天下谁人不知，西曲最喜四处征讨，在我天宿国丧期间，派出使团千人，浩浩荡荡，不是奔丧， 倒像是来探探我天宿虚实来的。”
沉寂许久的阮青宣，破天荒地在朝堂上开了口。
他站出列来，继续禀报道：“殿下，凭老臣与西曲多年打交道的经验，西曲此行定另有目的。此前怀渊天宿大战，怀渊处于下风，若是单一对战，怀渊未必能胜。
但西曲铁骑勇猛无比，这点我们必须承认，多年来，西曲与天宿未正面对战，胜率难料，从当年与东黎一战，以及这些年来和西曲的摩擦中，可窥探其实力，怀渊对西曲，当亦有此忧虑。
倘若怀渊同天宿结盟失败，转而寻求西曲同盟，于我天宿而言，是大祸。”
阮青宣后半段的话一出，朝堂上又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一些不闻战事的文臣，也开始焦躁起来。
一种战前的不安情绪，自朝堂慢慢蔓延出去，最后，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上面的储君韩卿元。
甚至，有人暂时放下了党派之别，在心里抱怨先帝为何留下一封不清不楚的遗诏，导致天宿人心难齐。
感受到炙热的目光，身处困顿中的韩卿元，将视线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韩卿尘，他阴着声音说道：“锦王有什么高见？”
他这招用的妙，将问题抛给了韩卿尘，却见韩卿尘不慌不忙地向前一步，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语气平静地道：“无论政治还是军事，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无永远的敌人。
怀渊可结盟，但不可不防，而西曲近年来频频骚扰边境，虽未正面对抗，但其意图不言而喻。”
韩卿尘奇妙避开矛盾不谈，只论客观事实。
他非常清楚，自己身上流着一半怀渊的血，无论发表什么观点，都会被有心之人恶意揣测，既然如此，就什么也不说。
他更清楚，要不要同怀渊结盟，韩卿元心中早有答案，只不过是怕江山易主。
早朝后，韩卿元又召了几名大臣，在御书房中商议，只是他们吵吵嚷嚷，各执己见，不成一派，让他烦上加烦。
“既然战事避不可避，那你们说，朝中还有谁可用！”
韩卿元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大家面面相觑，这才恍然，原来太子殿下犹豫不决的原因在此。
因为陆清文一案，陆霆尚在牢狱之中，是万万用不得了。
而楚国公赵誉且不论他是成王韩卿安的人，他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更是卸甲多年，大战在即，用不得。
那么天宿能征善战又作战经验丰富的，苏远弋、阮家父子、锦王韩卿尘。
苏远弋前脚刚被派去镇守离殇城，且怀渊不得不防，此时不宜将苏远弋换下，那么剩下的……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无论是派谁出战西曲，都等于是锦王重新执掌兵权。
人们后知后觉地才明白，怪不得锦王当初能那么毫不留恋地交出十万兵权，总归也只是暂时移交。
这才是眼前这个储君真正害怕的呀。
没讨论出个头绪，韩卿元将这群没用的废物轰了出去，徐丘明倒是态度坚决，非到紧要关头，不能用韩卿尘和阮家父子。
一旦韩卿尘重掌兵权，加上先帝遗诏纷纭，对韩卿元来说，将是比外敌入侵还要沉重的打击。
韩卿元坐在那里，从日头正盛，想到日薄西山，长盛站在他身后，目睹这位储君焦心为难的全过程。
“前阵子苏家是不是给苏如是又议了门亲事？”韩卿元突然出声问道。
“是，听说是江南的一位富商，还是武安候夫人以死相逼，苏小姐才应下的，不过接亲途中，苏小姐偷梁换柱，逃婚了，也是到了夫家下轿掀帘之后，才发现花轿里早换了人。哎。”
说到苏如是，长盛不禁叹了一口气，又道：“苏小姐侯门嫡女，嫁给商贾，属实是委屈了，如今也是下落不明，因为这事，武安候夫人亲自去江南赔罪。”
闻言，韩卿元来不及多想，便听见通传，太傅求见。
“老师。”
韩卿元主动站起来，走下台去向太傅行师礼，谢宴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储君的行礼。
他的手苍老枯皱，托起韩卿元健壮有力的双手，苦口婆心道：“殿下既唤老臣一声老师，我臣便需担起为师之责。
殿下自小受得是为君之道，当以万民为先，以国为先，值此家国危难之际，更因抛开个人利益得失，担起储君责任。”
……
西曲的千人使臣团还未深入天宿腹地，便被礼貌地请了回去，天宿和怀渊的两国储君，代表着各自的国家，在两国边边界，缔结盟约。
消息传回怀渊之时，阮牧心早就被陆清文偷偷转移到其他地方，只是，有些事并不能完全如他的意愿进行。
大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随后便被粗暴地踢开来，阮牧心手中的花被生生折断了，索性便掐下来，拿在手上。
一群人涌了进来，包围了整个院子，他们站开来，让出了中间的位置，知夏司秋一前一后护在阮牧心身边，警惕地看着这些陌生人。
阮牧心一手靠在石桌上，手上捻着花茎，转着花儿，抬眼看着的，却是大门处的一顶华丽软帐轿子。
两个婢女拨开帘子，只见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子，缓缓走出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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