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长盛自己，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长盛作为先帝身侧近侍，在宫中富有威望，韩卿元此举不仅折辱了长盛，更是打了先帝的脸。
很快，他自己也意识到此举不妥，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痛感让他清醒了些，抬手示意身后秦海去做。
“不必了。”虚渺老人一口拒绝，“老朽今日前来，只是受徒儿之托，将沿途所见告知殿下，殿下身为储君，自幼熟读圣贤之书，所行之事轮不到老朽置喙。
只愿殿下享得起天宿子民的供养，也担得天宿子民的重托。”
……
虚渺老人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如实道出，一开始对他颇有微词的大臣也渐渐没了声音。
听到战火已经烧到澄州之时，韩卿元身形晃动了一下，他没想到，西曲的速度这么快。
工部侍郎建议，由司马大将军率军支援澄州，被虚渺老人喝止，怀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离殇城自顾不暇，已经拨兵三万前往澄州铜州，哪还有多余精力。
御书房里死气沉沉，老人白色须发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平日里叫嚣着弹劾韩卿尘的官员早就没了声响。
虚渺老人叹了口气，道：“老朽话已带到，就不扰殿下商议朝政了。”
阮明哲与虚渺老人相处时间不长，但每次见他，都是精神矍铄，而此时向御书房外走去的他，背似乎不堪重负，终于弯了下去。
夜里，阮明璟驻扎城外，明日他就要率军出发，此行一去，凶多吉少。
他交代完一些事后，便只身前往营地边上的树林里。
消失许久的苏如是，一身男子装束，站在大树后面，拦下毫无防备的阮明璟。
“你的信是什么意思？我父亲绝不会是通敌叛国之人，他是被冤枉的！”
苏如是用剑鞘抵着阮明璟的脖子，让他的后背紧贴着树干，动弹不得。
阮明璟干脆放弃挣扎，看着苏如是，希望她能冷静下来，他设身处地地仔细想过，倘若是别人告诉他，南阳侯反了，他定也是半分不信，将那传信之人狠狠揍一顿。
“心儿被陆清文绑架去了怀渊，外人皆不知的是，消息是心儿想方设法，才从怀渊传到锦王手中的，你们是好姐妹，她没理由去构陷武安候。”
苏如是有片刻失神，嘴里喃喃听不清在说什么，阮明璟瞅准时机反将一军，将她抵在树干上，强迫她看着自己。
“我知你难以相信，可事实如此，现在天宿正是危难时刻，你当初逃婚返回天都，无家可归，我便遂了你的心意，将你安排在军营中，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让你到父亲母亲瞧瞧，你苏如是一点都不比男儿差，不是可以被后院困住的。”
苏如是的动作慢慢小下来，长久以来，他从未见过她哭，这是第一次。
他有些手足无措，便卸了手上的劲，苏如是的身体没了支撑，顺着树干滑了下来。
只是，阮明璟倒希望她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好歹能宣泄心中郁结，可她是苏如是，即便生父叛国，哪会将自己的软弱大大咧咧地示于人前。
阮明璟半蹲下来，伸出手想替她擦去无声的泪，最终还是收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仔细想想，你同富商的婚事，苏伯父其实一早就计划了，以大婚为由让你们母女顺理成章地离开天都，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现在战火已经烧到澄州，天宿危在旦夕，你是反贼之女，想只身前往边境探寻真相已是寸步难行，倘若你执意如此，我也没资格拦着你，只是……”
阮明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来日再相见，二人就只是敌人，不复朋友。
“罢了。”他叹了口气，起身往军营走去，现在的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她会想明白的，会的。
离殇城外，怀渊以送归锦王妃为由，在城外叫嚣了两日，要韩卿尘打开城门，亲自相迎，然而整个离殇城安静异常，似乎没有人将怀渊的放话放在心上。
前日收到卫枫急报，韩卿尘又加派一万兵马前去增援，算上和西曲作战中损失的人马，目前离殇城能用的兵力只有五万，要抵挡怀渊二十万大军，难如登天。
“爷，怀渊又在城前嚷嚷了。”
“没事。”
韩卿尘口是心非的厉害，平时心思丝毫不外泄，现在就连卫羽都看得出他的心绪大乱。
他却强装镇定道：“她是他们手上的筹码，定会无恙。
怀渊一朝被蛇咬，现在不敢轻易出兵，听风楼传来消息，太子以天都城为中心布防，澄州告急，朝廷却无援兵，容我想想，此局如何破。”
韩卿尘闭目沉思，以现在的形势，走错一步，便是步步错。
然而怀渊在收到西曲战报后，虽然对韩卿尘有所顾忌，但已渐渐失了耐心。
他们扯下虚伪的面纱，真正向天宿露出恐怖獠牙，只是即便作出撕毁盟书如此背信弃义之事，怀渊还是冠冕堂皇地历数天宿罪状后发令攻城。
怀渊天宿的第一场战役，并未动用太多兵力，韩卿尘命小将章朋领兵，特意挑选军中精锐一千人，对战怀渊五千兵。
两国间的第一场战，怀渊告败，还是输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手中，几个月前的惨烈战果阴影再次蒙上怀渊军上头，成为束缚他们手脚都无形之绳。
长孙治才到淳安城，就收到吃败战的消息，淳安城主将刘魁刚下战场，立马亲自去城外迎接太子。
长孙治没想到天宿在被西曲攻破边城的情况下，还能有如此作战能力，心中怒气无处发泄，瞥了眼垂首行礼的刘魁。
他自知错不在刘魁，伸出去的腿狠狠踢了脚路上的石头，气势汹汹地进了城去。
两道的怀渊军看着太子殿下身后的马车，以为是太子妃也亲临淳安城，不料马车中走出一个脸上蒙着面纱、脚上戴着镣铐的女子。
“殿下，她就是天宿的锦王妃？属下近日接连喊话，对面都无动于衷，锦王夫妇的感情，未必有多深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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