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参见锦王妃。”
长盛一抬头，才发现阮牧心虽憔悴了不少，但观其体态全无平日里的柔弱。
“长盛公公。”阮牧心稍稍福身回礼，才问道：“我曾听王爷说过，大婚次日，他曾和陛下用过膳，长盛公公伴驾左右不曾离步，不知当日他们都吃了什么？”
长盛一阵惶恐，锦王妃这怕不是在怀疑锦王是在宫中中毒的。
“记得记得，锦王殿下那日留膳，老奴又惊又喜，所以记得特别深刻，那日午膳三荤四素一汤。
殿下虽留膳，但兴致不高，只动了金钱口蘑、红烧蟹粉狮子头、龙身凤尾虾三道菜，只是……”
长盛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所思说了出来，“王妃，宫中御膳皆需用银针先验毒，再由一名宫女一名太监试毒，方可呈到御前。”
阮牧心默念着韩卿尘用过的菜肴，又道：“陛下都用了什么菜？”
“锦王自小在先皇贵妃膝下长大，吃惯了尚食局做的菜，那日午膳是陛下特意让尚食局依着锦王的口味做的。
殿下兴致不高，陛下也只用龙身凤尾虾、开水白菜、清蒸鲈鱼、一品豆腐汤四菜。
陛下在吃食上向来清淡，虽是依着殿下口味来，但尚食局上的菜，也算是一半一半。”长盛解释道。
被这么一问，再经此复盘，他好像也琢磨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了，但灵光一现，抓也抓不住。
“我要见司膳！”
若说一开始只有五分怀疑，阮牧心现在便有八分相信。
虚渺老人精通药理，在一旁听他们一来一往，瞬间明白了阮牧心的怀疑所在。
他依序拔下韩卿尘手臂上的银针，转悲为喜，心中叹道，你小子还真是有福气。
长盛有些为难，但还是应下了，很快尹一就被带了过来。
自她踏进东殿起，阮牧心就开始打量着她，四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衣袍干净素雅，只是，一手不安地抓着另一手，手背都被搓红了。
“王妃，这是尹司膳，那日午膳就是由她掌勺。”长盛介绍道，知道阮牧心此举必有深意，此去尚食局，顺带让人将尹一的房间封锁起来，仔细搜查一番。
“尹一参见锦王妃。”
阮牧心也不和她兜圈子，开门见山问道：“十日散，是谁指使的？”
阮牧心突然靠近，语气笃定，她的威压仿佛一只有力的手，将她心中那根不安紧绷着的弦用力扯断，在长盛公公到尚食局来时，她的心就止不住地剧烈跳动，一路过来的自我安慰再也不起效。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冤枉啊！王妃明鉴、公公明鉴，所有御膳，都是经过验毒、试毒，锦王所中之毒，与臣无关，臣冤枉啊！”
这时一个小太监跑过来，附在长盛耳边小声禀报，在尹司膳房内，并未找到可疑的物品或者粉末，但据住在隔壁房间的刘司膳所言，尹司膳曾半夜偷偷私会男子，她当时以为尹司膳是深宫寂寞，悄悄跟过去看两眼后就没注意。
长盛示意小太监下去，将拂尘甩到一旁，蹲下身子来，道：“尹司膳，咱们都是宫中的老人了，奴家知道，你在宫外有一个儿子，如今应该也到弱冠之年了。”
“公公，冤枉啊！”
听到长盛提到自己的儿子，尹一更是害怕地连连叩首喊冤，倘若她认下这罪名，在御膳中下毒谋害亲王，这可是株连族亲的死罪啊。
“这儿可真是热闹啊，锦王妃，这儿是太极殿，可不是你的锦王府。”
淑妃阴阳怪气的声音传过来，她头上的步摇乱晃，气息不稳，看着像是匆匆赶过来的，身后的嬷嬷手上端着一个罐子。
阮牧心冷笑一声，还真是会凑热闹。
眼下太子地位岌岌可危，韩卿尘生死难料，对成王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所有人都转过身去行礼，阮牧心福了福身，说道：“妾身不敢，只是娘娘怎会突然来东殿？
妾身听闻，尹司膳和娘娘是同乡，所制膳食甚合娘娘胃口，纵如此，尹司膳牵涉谋害亲王一案，臣妾不得不谨慎行事。”
淑妃脸色变了又变，阮牧心这是在警告她，若想掺和，一旦查出尹一和下毒一案有关，她也逃脱不了干系。
虽然吃了瘪，她还是理来理头上的步摇，心中思忖一番，想他韩卿尘一个流着一半怀渊血的人，对安儿也构不成什么大威胁。
她挤出一抹假笑挑衅道：“陛下近来身子不好，本宫特意熬了参汤，只是刚进太极宫，就听东殿这边有动静，这才过来一探究竟。”
“陛下刚刚歇下，娘娘还是将参汤交给老奴吧。”
长盛给身边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上前要接，淑妃却是退后一步，讪讪道：“既如此，本宫就不搅陛下休息了，参汤需趁热喝，本宫还是明日再来吧。”
说完，她看了眼跪在地上呼救求饶的尹一，如来时那般匆忙地离去。
“陛下歇下了，但王爷等不得，公公，请将尹司膳交由宫正司审理，一切后果，陛下追责，由本王妃一人承担。”
阮牧心恳切地看着长盛，女官犯错，理应交给宫正司审理，只是通常由帝后或后妃下令，眼下她想审理尹一，只能借助长盛这个皇帝身边的大公公了。
长盛有些受宠若惊，他回礼道：“王妃折煞老奴了，老奴不过是尽自己本分罢了。”
他抬抬手，两个太监上前，将尹一拉了下去。
阮牧心身为女眷，不方便留宿宫中，需在宫门落钥前出宫。待她回到锦王府时早已明月高挂，她仰头望月，心中的惆怅不安分毫未减。
就算尹一供出幕后主使，她未必会知道十日散的配方，而在逮捕凶犯再行逼供，其中要花费的时间，她耗不起。
府中红绸已经撤下，窗上的囍字犹在，阮牧心抚过大红双喜，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他不仅仅是喜欢。
“王妃，邹叔刚刚送来一封信，上面写着要您亲启，说是您进宫后不久收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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