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点实在的东西垫一下肚子，然后回去睡觉。”
路明非把手里的一次性塑料餐盒递过去，绘梨衣轻轻打开，有些诧异地指了指里面躺着的奶白色肠粉。
“瘦肉肠粉，以前我来这儿必吃的。”路明非指了指身后准备收拾摊位的胖乎乎的中年妇女，“赵姐的肠粉是这条街最正宗的。”
绘梨衣点点头，好奇地夹起一块肠粉放进嘴里，眼前一亮。
“好吃吧？”路明非笑着说，“吃不了的给我，我都吃掉，不会浪费的。”
绘梨衣再次点头，路明非坐在旁边的马扎上静静地看着，身后赵姐收拾锅铲的叮当声连绵不绝。夜深至此，街上人声渐微，透着一股人走茶凉的氛围。
这是这条街每晚的日常吧？等到商贩们陆续走净，会有流浪的人再扫荡一遍夜市街头，然后这条街就会归入彻底的死寂，只有野猫野狗经过它。路明非捧着下巴想起了上次自己和楚子航来这条街吃瘦肉肠粉的夜晚，他忽然有点想念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哥们，还有自己的徒弟。
听陈骏说经历过那天KTV事件后的普通人都会经过催眠治疗彻底，记忆扭曲后他们会忘记和混血种有关的事，只记得自己经历了一场燃气泄漏的灾难劫后余生。
“小路，那是你女朋友？”赵姐压低嗓子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路明非缓缓转过身，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远房表妹。”
“哎呀，和我还装什么，我又不是你学校老师。”赵姐嘿嘿一笑，抱起熬着酱油的铁桶墩到自己的三轮车上，一边小声和路明非继续聊天，“你俩都在仕兰上学？”
“啊……不是的，她在北方上学，这次来看我。”路明非沉吟了一下，开口接着说道，“而且我现在也毕业啦，以后可能要很久不来您这里吃肠粉了。”
“啊？你怎么这么早就毕业了？”赵姐有些惊讶地转过身，解下身上的围裙塞进车斗的缝隙，“你要去哪上学啊？”
“……美国吧，大概。”
“出国留学啊？那挺好的。”赵姐有些感慨地点头，“最好就在那边找个工作住下了，听说那边买房子可便宜。”
“买房子便宜，不过听说每年都要交税。”路明非有一搭无一搭地和赵姐聊着，“您儿子现在在哪？还在自来水公司上班？”
“上个月辞了，嫌加班，工资低，现在在青少年宫当辅导老师。”赵姐叹口气，“那小子算是没法给我争气了。小路你好好学习，将来找个体面的活，多赚钱。”
“好啊……”路明非略微感慨。
就在这时路明非感觉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袖子，他回头去看，绘梨衣把手里的餐盒合上递过来，小本本上写着一段话：“给Sakura留了一半，你吃。”
“你吃饱了？”路明非接过来，抬起眼看了看一脸满足的少女。
绘梨衣点点头，举起小本本：“我想试一下做肠粉。”
路明非张了张嘴，心想绘梨衣怎么这也想学？
忽然他心里微微一动，绘梨衣这又是学削菠萝又是学做肠粉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啊。
“小路，你这个妹妹说话不方便？”赵姐这时候也凑了过来，看到了绘梨衣手里的小本本，“哎哟……你想学做肠粉啊？”
绘梨衣看着笑得很灿烂的中年大妈，很认真地点点头。
“我板子没收，罐子也开着呢。”赵姐看一眼绘梨衣身上的白色罗马纱裙，“就是你穿得太好看了，穿这种裙子不好做饭的。”
“绘梨衣可以穿围裙。”绘梨衣举起小本本回答。
“你不嫌脏就行。”赵姐和绘梨衣直起身，路明非连忙跟着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赵姐，您这都准备回家休息了，我们还麻烦您……”
“有啥不好的，我瞅着你这个妹妹就喜欢。而且我回家也睡不着，心里烦。”赵姐从车斗里拽出来沾一块一块棕色酱油污渍的围裙递给绘梨衣，“有点不干净了，没事吧？”
绘梨衣表情坚定地点点头，伸手接过去围裙套在自己的纱裙上，跟在赵姐后面走向做肠粉的铁板。
路明非看着少女的背影发愣，过了好久才无声地笑了笑。
“哎呀。竟然没收摊，还好赶上了。”
这时候一个听着很耳熟的男人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路明非回头，看到扎着小辫穿着黑色短袖衬衫的男人走上前，他身后跟着一脸疲惫的胖乎乎的青年。
“诶，又见面啦！”男人小跑着来到路明非身边的马扎很自然地坐下，冲站在铁板前的赵姐喊道：“赵姐，还做吗？！”
赵姐这时候正指导绘梨衣拿着刮板在不锈钢盘里刮粉，此刻头都没抬地应了一句：“等会儿啊雨盛，教人呢。你来巧了，今晚最后一份！”
男人有些兴奋地点头，扭回头对路明非兴奋地说道：“你看赵姐还收了个徒弟，好俊的妹子。”
他呆了一下，看到少年金色的眼眸，仿佛琉璃一样缓缓旋转的赤金色瞳孔死死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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