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澈仍是在之前凤耀到过的那间暖屋里招待他们二人。炕上还是那个炕桌，只不过上面已经摆满了各式的佳肴。但许多都是凤耀没有见过的，更不要说吃了。
陌离很自在的进屋往炕沿上一坐，然后就弯腰去脱靴子。凤耀瞪着眼睛瞧着他，想要喝他一句又张不开口，只得有些尴尬的回头看看允澈。
允澈却笑道：“这是北方的习惯，进屋就脱鞋上炕，盘着腿守着炕桌喝酒吃饭。热乎乎的炕，热辣辣的酒，山珍和野味摆满了桌，别有一番滋味。”
“想必之前左平说过的，三哥要给耀儿介绍的贵客，就是他？”凤耀早已经觉出陌离和允澈不是寻常关系，但真没想到近到了如此的程度。那他们是在京城相识？还是早就认识？
陌离看看凤耀仍旧立在门口，看向允澈，挤了挤眼睛。
允澈这才将凤耀推到了陌离那一侧，解释道：“妹妹以为我一个落魄的皇子，带着一妻一子被逐出京城，真的能够平平安安的到达这千里之外的凡城吗？能活着到这里，妻、子无伤，全家团圆，那是有陌家军暗中相护。”
凤耀眼睛瞪了起来，转头去看陌离。陌离却跪爬到炕柜边，正拉开柜子拿垫子，只给了凤耀一个后脑勺。
凤耀知道陌离这是故意的，只得又转过头来看着允澈。
允澈笑着给了凤耀一个绝对吃惊的答案：“因我早就认识子悠。”
子悠！凤耀努力的想着这个名字。似乎很陌生，因为只听过那么一次。但又不陌生，因为她似乎还和子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随身带着的一些物件里，就有一块玉佩是子悠的。
子悠是陌素馨的青梅竹马，如同陌离与子若一样。但又与陌离和子若万万的不同，陌素馨与子悠，是有情的。
可是兜兜转转竟然是这样的一层又一层的关系，真是凤耀没有想到的。
凤耀的脑子一闪，猛然觉得当初自己就错了。曾经允澈会找陌素馨来借蝴蝶香，想必是因为子悠与陌素馨的关系，他们之间并不生疏。
而那时陌素馨说允澈拿了一尊白玉雕来换，想必也是允澈帮陌素馨找到一件可以邀宠的物件。一来可以讨得皇上的欢心，二来也可以应对当时就已经联手的楚贵妃和二皇子允澈。
至于陌素馨要装作拿不定主意，来和自己“商量”。应该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其实瞒不住的，毕竟寿宴一到，两样东西都要显身，到时候只怕反而有人会怀疑陌素馨与允澈的关系。
所以自己只是被当作一个提前知情的证人，可以证明二人其实没有特别的关系，只是相互借了一件宝贝而已。但偏偏自己妄做了小人，趁机陷害了允澈。
这也难怪事后陌素馨就来提醒自己，说太子哥哥的死和允澈没有关系，或许有人就是利用了允澈与太子之间不睦，故布疑阵的。而当时陌素馨还明确的告诉自己，不要再推波助澜，也别再冲动行事。
如此想来，当是陌素馨要保全允澈而无力，也只能劝自己别赶尽杀绝。再想法让陌家军护送允澈，他才能安然到此吧。
如此这般想通了，凤耀才明白多年之前自己是心思短浅，被人利用了。而且更没有看清事实，让陌素馨为难，让允澈蒙冤。
凤耀低着头想了好半天，再抬起头来看了允澈一眼，就见允澈的脸上是平和而关爱的笑容。这笑容让凤耀觉得有些熟悉，细细的品味，竟然和当年的太子哥哥有几分的相似。
原来，这才是哥哥应该有的笑容。原来允澈并未怪罪自己，还一心把自己当成了妹妹。
凤耀摇头苦笑，笑自己年幼轻狂、无知偏肆。
允澈的大手伸过来，将凤耀的小手握住，安慰道：“你我兄妹能在此凡城一聚，也真是难得。何必想太多的前尘往事？你刚来时我就说了，若是没有耀儿，只怕我还卷在宫闱纷争之中呢，哪有如今这般的自在。”
看了一眼已经盘腿坐好的陌离，允澈拍了拍凤耀的手，笑道：“好啦，山珍野味都要凉了，吃饭吧。”
凤耀点点头，这才坐在了陌离刚刚放好的垫子上。不过却万万不肯脱去靴子的，索『性』就斜身侧坐，给了陌离一个后背。
陌离赖着往凤耀这边凑了凑，用肩膀靠过来，撑住凤耀的背，好像要给她当扶手似的。
这一切允澈自然都看在眼里，但只是笑笑却没说话。绕到对面，脱去靴子也盘腿坐到了炕上。从炕桌上拿起一壶酒，先给凤耀和陌离面前的杯子都斟满了，然后才是自己的。
凤耀忙站起身，谢了允澈斟酒。允澈摇头道：“坐着就好，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呢。今日你我兄妹，加上一个妹夫，总是要欢畅一番才对。旁枝末节都不计，礼仪俗套都抛却，只管喝酒、吃菜，守着热炕头说说心里的话。”
凤耀扑哧一笑，这才大方的端起了酒杯，伸直手臂豪气的敬道：“那耀儿就敬三哥一杯。”
“哈哈，好。”允澈端起酒杯正要喝，忽然就看到陌离仍旧低着头。不端杯也不夹菜，脸上还蒙着条厚实的围巾。
“陌儿，你冷？围巾怎么还带着？”允澈十分好奇陌离这是怎么了。
“我不喝酒。”陌离那双凤眼在围巾后歉意一笑，眉眼弯弯的真是好看。
“不喝酒也吃菜呀，你围着那东西怎么吃？”允澈仍旧不解。陌离是不饮酒，可是真心第一次见他这么小媳『妇』的羞涩模样。怎么好似都没有耀儿大方了？
凤耀的酒杯端了半天，见陌离竟然双手捂住围巾摇头不肯摘下来，索『性』把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云淡风轻的、声柔语糯的说了一句：“不吃不喝，你就回吧。别碍着我和三哥叙旧。”
凡是了解凤耀的人都知道，她瞪眼睛、拍桌子、扔东西砸人的时候都不是最厉害的；反而是她笑眯眯，柔声细语的时候那才是真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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