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的院子里配置了假山和流水，尤其是屋檐下那大片大片茂盛的风雨兰，以及围墙边上的几株丹桂……
清风袭来，便与满院的清香撞了个满怀。
檐角下挂了灯笼，微弱的烛光只起了点缀的作用，却让这夜色中的小院平添了几分风雅。
而在灯笼之下的木质廊道里，正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由于背着光，让人看不清其真实的容貌。
“嗒嗒——”
身后的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随着时间推移，声音也变得愈发清晰。
“你们来了。”
她没有回头去看来者，语气却很肯定。
话音刚落，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片刻后，低沉的嗓音响起：“你说的急事到底是什么？”
听到这话，那人从背光的阴影里缓缓转过身来，橘黄色的灯光映在脸上，她的容貌也展露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柳叶眉，微笑唇，微微上扬的狐狸眼，一颦一笑皆是万般风情。
眉眼间与秋迟有六七分相似，但两人的气质却相差甚远。
前者的身上带着成熟的知性，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锋利感；而后者不仅了几分捉摸不透的灵动，还有一种商人所特有的狡黠。
“小迟，你瘦了。”
“……”
注视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秋迟的眉头的眉头已经蹙成小山，她紧紧抿着嘴，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
见状，陈灵允眼神明显黯淡了几分。
看着眼前僵持的局面，陈义歌清楚秋迟的抵触心理，于是开口缓和了一下氛围：“你让我们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赶了那么久的路，想必你们也累了，先进屋喝杯茶，我们坐下来叙叙旧。”说着，她便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见状，陈义歌转头去看旁边的人的反应。
只见秋迟皱着眉站在原地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跟了过去。
……
山里的气温比市区要低很多，屋内早早就点上了火，燃烧的柴火在壁炉里劈啪作响，从入口处溅出星点的火光。
三人围坐在木墩状的茶几桌边，橘黄的灯光下，每个人神态各异。
陈灵允端起陶瓷小酒壶给在座的人各倒了一杯，眉眼低垂时，她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娴静。
她一边倒酒，一边淡淡说道：“这里的特色梅子酒，不对外销售，只赠予朋友，可遇不可求，你们尝尝。”
秋迟静静的盯着杯中那清冽的液体，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喝。
“不喜欢吗？”注意到对方的状态，陈灵允询问道。
不出意外的，没有任何回应。
可即便不被搭理，陈灵允也没有因此感到尴尬，或者不自在，她端起面前的陶瓷酒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此时的陈灵允平静得宛如那没有起涟漪的湖面，让人猜不透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喝完后，她抬眼看向对面的陈义歌，说道：“小歌，你也不喝吗？我记得你之前很喜欢的。”
“人总是会变的，以前喜欢的东西，现在不一定还会喜欢。”陈义歌迎上对方的目光，回应道。
“这样倒是显得我还停留在过去了。”陈灵允笑了笑，继而再次看向秋迟，“小迟你变了很多，我记得你小时候很闹腾，现在倒是不怎么爱说话了。”
从母女见面之后，秋迟就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不知道的人确实会以为她本身的性格就是腼腆内向。
听到后半段话，陈义歌当即反驳道：“她对青梅过敏，你当真不知道？”
言简意赅的一句反问，让陈灵允失了声。
本就压抑的局面变得愈发沉默，简直让人快喘不过气来。
最后还是秋迟开口打破了僵局。
“小舅舅，你先出去一下，我有点事要问她。”
这对母女之间存在太多的心结，陈义歌本就想找个机会让她们独处好好谈谈，现在秋迟主动开口，他自然喜闻乐见。
于是话音刚落，便起身离开了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两人，她们相对而坐，一时间却相顾无言。
没有人开口说话，屋内安静得只有柴火燃烧的声响，微妙的氛围给人说不出的窒息感。
在沉默中过了将近一分钟，秋迟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这些年去了哪里？”
平淡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情绪，就仿佛对面的人不是她的母亲，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看着对方态度上的疏离，陈灵允愣了一下，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这些她都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就和你的师伯他们去了一趟南极之类的，如果小迟你感兴趣，有机会我可以跟他们提……”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秋迟打断了：“不必了，我不感兴趣。”
“那你是想跟我说？”
“随口一问罢了，你应该玩得很开心吧？”
听着对方的话，陈灵允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就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想了想，她还是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南极的生态系统单一，但冰川之下存在的科研价值不可估量。而一月份之后，科考队将会再次前往。”
对于陈灵允的行程汇报，秋迟并没有任何的兴趣，而且仅仅从这几句话中，她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不过人总是难免存在侥幸的心理，她抿了抿嘴，再三纠结之下，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此话一经说出口，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压抑的氛围里带着窒息感。
这一次在沉默中过了很久，陈灵允却始终没有给出答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敢回答。
而在此期间，秋迟眼里仅剩的那一点光也全部散去。
接下来，她也不要求对方回应，慢慢的开始述说起这几年发生的一些事。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就仿佛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叙述的也是他人的经历。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的嘴角上挂着清浅的笑，只是那笑意凉薄，自始至终都没有抵达过眼底。
“跟你说一件好笑的事，秋傅远今年生了一个儿子，他们一家三口回燕都拜访了老太爷，结果被老太爷拿着拐杖打了出来，你说好不好笑？”
陈灵允听着对方的述说，低垂的睫毛阴影下看不清她眼底的思绪。
乍一听是挺好笑的。
可是，作为父母健在，却孑然一身的她……她秋迟或许才是那个真正意义上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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