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独自待了约莫15分钟，沈复最终还是打开了身后的房门。
走进病房内，陈奶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阿满来了？”她静静地坐在床上，仿佛正等待着他的到来。
沈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同时又将那张检查报告单拿出来，递给她。
他紧紧地盯着陈奶奶的脸，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反应。
然而，什么也没有。
甚至在看见那张报告单时，陈奶奶的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笑意：“我就知道，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这么做。”
沈复哑然。
他不可置信地问：“可是……这怎么可能？”
“阿满。”相比较沈复的失态，陈奶奶却依旧显得冷静：“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包括我在内。”
沈复沉默了。
一向自恃冷静的他，此刻在陈奶奶的面前，却显得那般手足无措。
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她的脸。
斑白的两鬓，凹陷的眼窝。
因为年岁的增长，她的皮肤变得干瘪、布满皱纹。就连背脊都微微佝偻着。
陈奶奶的额上还包裹着纱布，长时间的输液，让她本就枯瘦的手背落满淤青。
他不敢想、也不敢去想，她是如何熬过那些困难，来到他身边。
“疼吗？”沈复轻轻地抚上她的手背，面露不忍与难过。
陈奶奶轻轻地摇摇头，随后又问：“我这样，是不是吓到阿满了？”
“不是的。”沈复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心疼，还有不可思议……”
他眨了眨眼底的酸涩，随后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导致现在这种情况的发生？”
陈奶奶一点也不意外沈复会提出这种问题。
毕竟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总是这样敏锐。
“是，也不是。”她不敢暴露太多，只能回答得模棱两可：“我是为了阿满才来的这里。但其实说得更准确一些，是为了小书、绾绾，也为了我自己。”
突然，陈奶奶凑近沈复，压低了声音警告道：“一定要小心沈鑫煋！他远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沈复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我很抱歉，有许多事情没办法向你一一解释清楚。”陈奶奶看向自己身边的各种输液瓶和电子仪器，满是无奈：“因为干涉得越多，对我的影响便也越大。”
闻言，沈复不由变得紧张。
他握紧拳头，担心问：“那你会走吗？”
“会的。”陈奶奶淡淡道：“我不属于这里，所以终有一天，我也会离开。”
“不过阿满你别担心，离开而已，我只是回去了属于我的世界……死亡从来都不是终点。”
说起这话时，陈奶奶的眼睛明亮、透着光彩。
不似从前那般浑浊空洞。仿佛对于自己即将命不久矣这件事，一点也不在乎。
沈复喉间一哽，眼底多了一缕忧伤：“那我们还会见面吗？”
“当然了。”陈奶奶笑着保证说：“这也是我来到这儿的，最终目的。”
沈复还想再问些什么。
可又怕知道得太多，影响到陈奶奶的生命安全。
他只能默默地低下头，耷拉着脑袋。
看着沈复后脑勺微微上扬的小马尾。
陈奶奶忍不住想要抬手去摸。
然而如今，小马尾离她的距离太远太远。
已经不属于她了：“等我离开以后，可以拜托阿满一件事吗？”
沈复缓缓抬头。
“某一天，等我死后……”
陈奶奶的语气一顿，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沈复。
直至确定他的情绪无异，才继续道：“等我死后不要火化、也不要土葬。留一间小小的屋子给我，也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见沈复不言语，陈奶奶又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会有点难，但是我只能拜托你了。好吗，阿满？”
沈复艰难地点头：“好……”
……
晚上，陈奶奶坚持让沈复回去休息。
“医院里没什么特别的事。如果真有什么的话，我可以自己叫护士。”陈奶奶说：“而且比起待在这里，我相信阿满此刻应该更渴望回到绾绾身边。”
的确。
诚如陈奶奶说的那样，现在的沈复心里乱糟糟的。
他脸上的表情复杂，看向陈奶奶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陈奶奶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我知道今天的事情，让阿满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我交代的那些，你一定要记住。”
“一定！”……
……
晚上，宁砚书吃完饭就吵着要去宁幼家找安安妹妹玩。
在得知宁幼出国的打算，宁绾意外之余又表示赞同：“我支持你！”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管多久都不算迟。”
“嗯。”宁幼点点头：“我喜欢设计，喜欢把一堆布料经过自己的双手，变成好看的衣服。”
这是她曾经喜欢的事情。
因为热爱，所以即便学业荒废后再重新拾起有些困难，她也愿意为自己去努力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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