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阳光太过刺眼，千远看着那高挑颀长的身影逐渐朝自己走来，只觉得眼睛忽然泛起阵阵刺痛，周围场景的模样开始变得模糊，仿佛一切都要融化在闪烁明亮的金色光芒之中。
他听见有护士松了口气，用高兴地口吻道：“太好了，主任来了！那这个病人就完全不用担心啦，您会把他治好的，对吧？”
被称为“主任”的身影轻轻地“嗯”了一声，语调分明是平淡的，却在让人听到的瞬间无故地感到悚然，甚至还产生一种类似于……“服从”的冲动。
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威压，是属于无论从实力还是地位都绝对碾压他人存在的、让人不敢抬头直视的尊贵存在。
千远眯起眼，试图看清对方的模样，却只能在一片朦胧中，大致看出对方的身形。
他很高，走过来时，那个体格威猛的厨师的脑袋也只到他肩膀处，目测个头将近一米九，甚至可能更高。
但他并不像南极那般高却瘦巴巴的，跟个竹竿一样。他的肩膀比千远要宽上不少，身材精壮，比例极好，哪怕外面套着的是一件再朴素不过的白大褂，也予人一种时尚矜贵的感觉。
“主任”在千远面前站停，身体与千远挨得极近，近到千远的鼻尖快要碰到他的胸膛，眼前除了他白大褂下的里衣，什么都看不见。
千远甚至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热意。
“啊、主任，那个！”让开道路的其中一位护士猛地挺胸抬头收腹，站得笔直，右手举起两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我发誓！我刚刚叫‘滚过来’的医生绝对不是您！”
百长淡然地暼了她一眼，灰色的瞳孔里似有红光闪过，目光很快又聚回了千远身上，“没事。”
举手发誓的护士身体一颤，心里莫名其妙涌上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连声音都不自觉变得颤抖，“……啊没、没事，就好哈哈、哈……”
百长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千远，又说：“这个轮椅，谁推来的？”
另一位护士举起手：“是我主任！我看这位病人腿伤的实在严重，行动非常不便，所以就赶紧推了辆轮椅过来……”
“做的不错。”百长点点头，打断她接下来的话语，对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那么，搀扶他上轮椅的时候，你都碰了他哪里呢？”
护士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不明白“主任”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没扶他上轮椅，是德森把他放上去的。”
德森，也就是厨师挠了挠脑袋，“对，是我。怎么了吗？我放的时候很小心，是提着他的双臂把他放下去的，绝对没有碰到他的断腿造成二次伤害！”
百长定定地看了德森几秒，没再理他，只是从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拿出一条黑色的绸缎，整理一番后，将其缓缓靠近千远的眼睛。
千远虽然视线模糊，但并不瞎，何况他本身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很敏锐。
感受到百长拿着什么东西朝他的眼睛贴近，他眉一拧，本能地扭头想躲开这未知的、可能带来危害的东西，却被对方叫住。
“别动。”
他的声音很平缓，尾调染着轻微的笑意，“这条绸缎只是用来蒙住你眼睛的，没危险，别怕。”
千远声音冷硬：“为什么要蒙住我？”
“为了防止你好奇，总想看我的模样，而把眼睛弄瞎。”百长笑道，“毕竟你的求知欲很强，不彻底断绝你的视线，你是不会放弃窥探我的样子的。”
他伸出手，轻轻托起千远的下巴，看着对方垂眸平淡的神色，完全被笼罩在自己阴影里的身体，像是一只心甘情愿被框住的鸟，连身上的每一片光影都属于他，他的眼底不禁泛起一丝兴奋。
“我是不可窥视之物，普通人一旦直视我，轻则受伤，重则精神崩溃，成为疯子；或是被摄取灵魂，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百长一边解释，一边手下移，把掌心贴在了千远曲线优美的脖颈上，细细感受着他脉搏的跃动。
他的手并不冰冷，而是带着正常人该有的温度，包括他平稳跳动的心脏，平缓起伏的胸膛，甚至连呼吸间吐出的温热气息，都与常人无二。
这让千远倍感意外。
“尽管无论是正常还是不正常，活着或是没有生息的你……我都很喜欢。”百长沉声道，“但我想，你不会希望自己变成一个疯子，或者死掉的，对吧？”
千远：“……”
那只宽大的手掌紧贴着人最为脆弱的部位，千远浑身紧绷，神经瞬间就拔到了一种高度防备的警戒状态，脸上却依旧面不改色，保持沉默。
“你不吭声，我就当你默认了？”
百长嘴角勾起。
他喜欢千远保持沉默的样子，当然说话时他也很喜欢，但如果千远一直保持沉默，而他也一直秉持“不说话即默认”的原则，那么，有很多非常有趣的事情，他实行起来都非常容易。
百长小心翼翼地把黑色绸缎覆盖在千远的双眼上，隔着柔滑的布料，手指似不经意间摩挲着千远眼尾，最后在他脑后绑了一个工整的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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